第7章 旧爱新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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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清离去后,小屋内外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胡老扁试图重新将心神沉浸于《沈氏女科辑要》之中,但书页上的字迹却仿佛活了过来,与方才苏婉清明媚的笑容、清脆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扰得他心绪不宁。

    他并非铁石心肠,更非不解风情,只是深知自身处境与身份,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

    苏婉清那毫不掩饰的欣赏与仗义执言,如同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他沉寂多年的心湖中,漾开了细微却难以忽视的涟漪。

     然而,这丝涟漪很快便被现实的冰冷所覆盖。

    张团长夫人病情急转直下。

    当夜,妇人突然血下如注,血色淡红稀薄,染透了数层褥垫,人也陷入了深度昏迷,气息奄奄,脉象微细欲绝,已是阳气衰微、阴血耗竭的脱症危象。

     胡老扁被连夜叫到病榻前。

    张团长如同一头焦躁的困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双眼赤红,看到胡老扁,猛地停下,声音嘶哑低吼道:“怎么回事?!吃了你的药,怎么反而更重了?!你今天要是救不活她,老子……”他后面威胁的话没说出口,但那浓烈的杀意已弥漫整个房间。

     胡老扁心中沉重,快步上前检查。

    触手所及,妇人四肢厥冷,额汗如油,这是典型的“亡阳”之兆!他立刻对旁边吓得手足无措的婆子和副官喝道:“快!取艾绒!灸关元、气海、神阙(肚脐)!再取红参一两,附子五钱,急煎浓汁备用!” 这是回阳救逆的最后手段了。

    他用大炷艾灸重灸上述穴位,以期挽回一丝浮越的阳气。

    同时,他心中清楚,即便用上参附汤这类猛剂,对于油尽灯枯之人,也多半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艾灸的温热似乎让妇人冰冷的躯体有了一丝微弱的反应,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

    参附汤煎好后,被小心翼翼地灌服下去少许。

    然而,终究是无力回天。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张团长夫人在一阵微弱的抽搐后,最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随即被张团长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悲嚎打破。

    他猛地扑到床前,摇晃着夫人尚有余温的身体,状若疯癫。

    片刻后,他霍然转身,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刚刚收起艾绒、面色沉痛的胡老扁。

     “是你!是你害死了她!”张团长声音凄厉,猛地拔出了腰间的驳壳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胡老扁的眉心,“庸医!偿命来!” 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笼罩了胡老扁。

    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心脏骤停。

    他看到了张团长眼中那彻底失去理智的疯狂与毁灭欲。

    解释?在这种时候毫无意义。

    他闭上了眼睛,心中一片冰凉,没想到自己悬壶济世,最终竟要落得如此下场。

    他想起了清河县的医馆,想起了那些等待他救治的病人,也想起了白日里苏婉清那带着生机的话语……终究,是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