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钢铁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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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

    无边无际的冰冷。

     不是巷子里污秽泥泞的阴冷,而是空旷、死寂的钢铁丛林散发出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是吞咽着裹满冰渣的砂砾,带着肺腑深处撕裂的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

    每一次沉重的心跳,都在空旷死寂的巨大空间里荡起微弱的回声,如同敲击着生锈的丧钟。

     视野在剧烈地晃动、模糊。

    路灯早已被甩在身后,眼前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以及黑暗中那些更高大、更扭曲的、如同史前巨兽骸骨般的钢铁轮廓。

    寒风如同冰冷的剃刀,刮过裸露的脖颈和脸颊,带走最后一丝可怜的温度。

    耳朵里充斥着永不停歇的、尖锐的耳鸣,还有自己粗重、破败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一步。

    拖着那条被粗暴缝合、僵硬麻木如同木棍的左腿,踩在冰冷坚硬、布满了碎石和铁屑的地面上。

    剧痛早已超越了某个阈值,变成了一种遥远而持续的钝感,如同身体某个部分正在缓慢地坏死、脱离。

    只有每一次落地时,从脚掌到脊柱传来的、如同被重锤砸中的冲击感,提醒着这具躯壳还在移动。

     又一步。

    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右臂下意识地伸出,布满污泥和冻裂血口的手掌猛地抓住身旁一根冰冷、粗糙、布满铁锈的金属管道!刺骨的寒意和铁锈的颗粒瞬间刺入掌心!尖锐的刺痛强行刺激着濒临熄灭的意识。

     我死死抓着那根锈蚀的管道,像抓住沉船边最后一根漂浮的朽木。

    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撕裂的声响和喉咙里翻涌的腥甜。

    汗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冰冷刺骨的虚脱感,如同冰冷的铁水灌满了四肢百骸。

    怀里的U盘、冰冷的枪、装着所剩无几药品的塑料袋,紧贴着冰冷的胸膛,是唯一的锚点,也是沉重的负担。

     到了吗?红光机械厂? 抬起沉重的眼皮,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模糊的视野和睫毛上凝结的冰霜,艰难地看向前方。

     巨大的、如同怪兽般的厂房轮廓在浓重的夜色中匍匐着。

    曾经鲜红的“红光机械厂”几个大字早已斑驳脱落,只剩下几道扭曲的暗影,如同干涸的血迹。

    高大的铁门扭曲变形,敞开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如同巨兽张开的、黑洞洞的喉咙。

    门内,是更加深邃、更加死寂的黑暗,散发着浓重的铁锈、机油和尘埃混合的腐败气息。

     就是这里了。

    钢铁的坟场。

    希望的……最后墓穴? 手臂上那三十一道印记,如同嵌入冻土的冰冷石刻,死寂而沉重。

    第三十一道印记的边缘,在穿过铁门缝隙时被远处城市霓虹的微光短暂映亮,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仿佛凝固的淤血。

    没有灼痛,没有搏动,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枯竭,仿佛生命的烛芯已燃至尽头,只剩下最后一点冰冷的灰烬。

     不能停……停下……就真的……结束了…… 我松开紧抓管道的手,身体失去支撑,猛地向前踉跄一步,几乎摔倒。

    强忍着眩晕和喉咙口的腥甜,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点残存的意志力,侧身挤进了那道冰冷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铁门缝隙。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巨大的厂房内部,如同被时间遗忘的巨兽腹腔。

    穹顶高远,隐没在浓稠的黑暗里,只有几处破败的屋顶漏洞,透下几缕惨淡的月光或远处的霓虹散射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柱,斜斜地切割着无边的黑暗。

    光柱中,弥漫着浓重的、如同实质的尘埃。

    巨大的、早已停转的机器如同史前巨兽的化石,沉默地矗立着,锈迹斑斑的外壳上凝结着黑色的油污。

    断裂的传送带像巨蟒的残骸,蜿蜒在冰冷的地面上。

    巨大的齿轮、废弃的钢锭、扭曲的金属构件……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巨人骸骨,散落在厚厚的、踩上去如同积雪般松软的尘埃之中。

     死寂。

    绝对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