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火中取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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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了前两页,谁能想到辛弃疾竟能倒背如流? 江西茶税,自绍兴年间起叠加山场课、过税、住税、经制钱、总制钱,凡七重。

    辛弃疾声音清越,像敲在玉磬上,饶州茶农卖十斤茶,本银三百文,税吏抽走二百一,余下九十文要养妻小、修茶棚、置茶焙。

     去年信州大旱,茶农揭竿者三百人,臣在《茶政十议》里写官督商销、以税养工、设茶驿安民,正是要断了这的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裴元节:更有户部淳熙三年四月批给江西茶盐司的银钱,共计一万三千四百七十二贯,其中八千贯被挪作他用——裴大人,这数目可对? 裴元节的朝笏掉在地上。

     王岊趁机出班:陛下,辛某所议与前日《盐政利害疏》一脉相承,皆为富国强兵之策。

     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非悖逆! 赵昚眯起眼:裴卿,你说他心难测知,可敢让巡察使去江西查验? 裴元节额角青筋直跳,朝笏差点砸在阶上:这...这分明是辛某与茶商串供! 若裴公不信,臣愿自缚入狱。

    辛弃疾解下腰间玉带,但请陛下即刻下旨,命巡茶使星夜赴饶州、信州——若有一条不符,臣的项上人头,裴大人随时可取! 话音未落,殿外忽有穿堂风卷起朱帘,吹得烛火噼啪作响。

     赵昚盯着辛弃疾发亮的眼睛,忽然笑了:好个辛狂人! 朕准了。

     三日后,巡察使的奏书摆在龙案上。

     赵昚翻着泛黄的纸页,指腹抚过官督商销四字:辛卿,你这茶政,倒像把软刀子——既断了茶农反心,又能给军库攒银子。

    他抬笔批了二字,江西茶盐司事,便着你兼领吧。

     退朝时,裴元节的绯色朝服被踩得皱巴巴的,像团被揉烂的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