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衙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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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终于小了些,从倾盆暴雨转为淅淅沥沥的缠绵。

    但天色却愈发阴沉,浓重的乌云低低地压着苏州城的白墙黛瓦,仿佛随时会再次崩塌下来。

    空气湿冷,带着一股雨水也冲刷不净的、从运河深处翻涌上来的淤泥腥气。

     缉武司的衙门设在城西,并非想象中的森严府邸,而是一处由旧日富商别院改建而成的院落。

    黑漆大门上的铜环狰狞如兽目,两侧站着按刀而立的番子,眼神冷漠,如同石雕,对檐下滴落的雨水视若无睹。

    他们身上那股子精悍冰冷的气息,与江南的温软格格不入,仿佛一块块北地寒铁,硬生生嵌入了这水乡画卷。

     顾停云和萧逐风被那冷面男子——姓王的缉武司小旗,以及他手下的番子们“请”到了这里。

    一路上无人说话,只有杂沓的脚步声和雨水敲击斗笠蓑衣的声响。

    王旗官走在最前,背影僵硬,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跨过高高的门槛,绕过影壁,是一处宽敞的庭院。

    青石板铺地,缝隙里长出些顽强的青苔,角落里摆放着几个半人高的水缸,接满了雨水,水面漂浮着几片枯叶。

    院中并无太多花草装饰,显得有几分空旷和肃杀。

    正堂大门敞开,里面光线晦暗,隐约可见“明镜高悬”的牌匾,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他们没有直接被带入正堂,而是被安置在庭院一侧的廊下等候。

    雨水顺着廊檐滴落,在脚边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

    番子们散在四周,看似随意,实则隐隐封住了所有去路。

     顾停云解下斗笠,露出清晰而冷峻的眉眼。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目光平静地扫视着这座衙门院落。

    这里的气息让他感到不适,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本能的排斥。

    他能感觉到背上“岳峙”传来的沉稳重量,这让他纷杂的心绪稍稍安定。

    父亲说过,江湖与庙堂,自古便有一道无形的界限。

    他此行身负家族使命,探查“缉武司”动向是真,但卷入过深,与之正面冲突,绝非明智之举。

    他眼观鼻,鼻观心,暗自调息,将一路疾奔和方才巷中动手所激荡的气血缓缓平复。

     萧逐风则显得随意得多。

    他收了折扇,插在腰间,好整以暇地掸了掸月白长衫上溅到的泥点,虽然那泥渍早已干涸。

    他倚靠着廊柱,目光懒洋洋地打量着院中的景致,从接雨的水缸看到廊下的彩绘,又落到那些如同木桩般的番子身上,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始终未曾褪去。

    只是,若有人细看,会发现他那双桃花眼底,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易察觉的精光,如同平静湖面下倏忽而过的游鱼。

    他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二位,稍安勿躁。

    ”王旗官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便转身大步走向正堂旁边的厢房,显然是去向上峰禀报。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却格外磨人。

    雨声滴答,庭院寂静,只有番子们粗重的呼吸声隐约可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王旗官从厢房里出来,脸色比刚才更加阴沉。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深青色官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此人眼神灵活,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着,带着一股刻薄相。

    看官服品级,似乎比王旗官还要高上一级。

     “李档头。

    ”王旗官对那中年人态度颇为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