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苛政猛于虎,陈胜吴广揭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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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世胡亥的龙椅还沾着兄长扶苏未干的血渍,每当深夜独坐殿中,殿外廊柱投下的黑影都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他本就无经天纬地之才,更无承继大统的底气,自沙丘政变后,便将赵高视作唯一的救命稻草,言听计从到了病态的地步。

    赵高深谙此道,每日在胡亥耳边编织着“天子当以四海为家,享尽人间荣华”的幻梦,一边用“陛下年幼,朝政繁杂恐扰圣心”的说辞,将治国大权牢牢攥在手中,一边又暗中安插亲信,一步步蚕食着朝堂的权力。

    这位新帝本就耽于享乐,听闻此言正中下怀,当即拍案应允:“先生既愿为朕分忧,朝中诸事便全凭先生处置,朕只求每日有酒有乐,足矣!”自此,秦王朝的暴政如同脱缰的野马,奔向了毁灭的深渊。

    始皇帝在世时倾尽国力修建的阿房宫,本已因劳民伤财引发民怨,胡亥却觉得规制不足彰显天子威仪,下旨征发关中五万民夫续建,要求“廊腰缦回如锦绣,檐牙高啄似玉簪”,殿内梁柱需以南海沉香雕琢,地砖要铺就西域美玉,为此不惜拆毁民间豪宅获取建材,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骊山皇陵的工程更是变本加厉,从各地强征的工匠与民夫激增到七十万人,监工们手持铁鞭,稍有懈怠便劈头盖脸抽打,尸身每日都从墓道中抬出,堆积在陵外形成小山,引来野狗争食,惨不忍睹。

    边疆的戍卫制度成了百姓的催命符,朝廷每月从各郡县硬性征调戍卒,车马、粮草、兵器全由百姓自行筹备。

    泗水郡一户农家为凑齐戍卒的装备钱,卖了年仅五岁的女儿,丈夫含泪出发时,妻子抱着门框哭得撕心裂肺,却被前来催征的县吏一脚踹倒在地。

    赋税更是层层加码,田租从十税一涨至五税三,口赋翻了两倍有余,官吏催缴时带着刀斧手,踹开百姓家门翻箱倒柜,稍有抵抗便以“抗税谋反”论处,拖到市集当众处斩。

    咸阳街头,衣衫褴褛的流民蜷缩在墙角,啃着树皮草根,每日都有饿殍被拖走扔进乱葬岗;而宫墙之内,胡亥却每日设宴狂欢,殿内丝竹齐鸣,舞女翩跹,佳肴美酒堆积如山,喝不完的酒液顺着殿阶流淌,香气与宫外的腐臭形成刺目的对比。

    秦律本就严苛,此时更成了赵高排除异己、欺压百姓的屠刀。

    有人因捡拾了朝廷丢弃的竹简研读,便被冠以“私藏禁书”的罪名腰斩;邻里间因琐事争执,若被举报“偶语诗书”,便会全家抄斩。

    百姓在路上相遇,只能匆匆投去一个眼神,连咳嗽都不敢出声,心中的怨愤如同地底的岩浆,在沉默中不断积聚,只待一个出口便会喷薄而出。

    秦二世元年七月,江淮地区被连绵的梅雨裹缠了半月有余,天空像是破了个大洞,雨水倾盆而下,将土路泡得如同烂泥,脚一踩便陷至脚踝。

    就在这连鸟雀都不愿出巢的时节,泗水郡的亭长们却带着手持刀斧的役卒,挨家挨户敲响了闾左贫民的家门——朝廷的征兵文书如同淬毒的利刃,刺穿了百姓最后的希望。

    “闾左诸户,每户出一丁,赴渔阳屯戍,三日内启程,误期者,族诛!”役卒的吼声在雨幕中回荡,惊得屋中孩童放声大哭。

    闾左本是城郭边缘的贫民聚居地,低矮的土坯房在雨中摇摇欲坠,这里的人靠耕种官府分配的薄田勉强糊口,哪经得起这般折腾。

    有老妇死死抱住儿子的腿,哭喊道:“他爹去年戍边死了,就剩这一根独苗,你们不能带走他啊!”役卒却一脚将老妇踹翻在泥水中,狞笑道:“官府的命令,谁敢违抗?再闹连你这老东西一起抓!”最终,九百余名贫民被强行捆绑着聚集起来,组成一支衣衫褴褛的戍卒队伍,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绝望——他们知道,此去渔阳千里迢迢,沿途艰险不说,就算抵达目的地,戍边之人十有八九也要死在匈奴的弯刀或北方的严寒中。

    队伍由两名秦廷派来的将尉押送,这二人一个叫张彪,一个叫李狠,皆是贪酒好色之徒。

    出发前,他们便克扣了朝廷发放的半数口粮,将粗粮换成发霉的糙米,还逼着戍卒们交出仅有的盘缠“孝敬”自己。

    途中休息时,二人坐在树荫下饮酒吃肉,戍卒们却只能捧着半碗稀粥,里面连几粒米都看不见。

    有个年轻戍卒实在饿极,向张彪求讨一块肉干,竟被张彪抽出马鞭狠狠抽了二十下,打得他皮开肉绽,昏死过去。

    队伍中的怨气如同雨后的野草,疯狂滋长,只是碍于刀斧的威慑,无人敢公然反抗。

    陈胜与吴广便是这队戍卒的屯长。

    陈胜是阳城人,三十多岁年纪,面容黝黑,双手布满老茧,早年曾给大户人家佣耕。

    一日在田埂上休息,他望着远处大户人家的高墙大院,忽然对同伴慨叹:“若有朝一日富贵了,咱们可别忘了彼此啊!”同伴们听了哄笑起来:“你一个给人耕田的,还想富贵?简直是白日做梦!”陈胜闻言,缓缓直起身,目光望向天边的流云,长叹一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那份不甘屈居人下的志向,如同深埋土中的种子,早已在他心中扎根。

    吴广是阳夏人,生得身材魁梧,膀大腰圆,脸上一道刀疤更添几分悍气。

    他为人豪爽仗义,见戍卒们受将尉欺辱,常趁夜色偷偷将自己省下来的口粮分给弱者,有次张彪要鞭打一名生病的老戍卒,吴广上前假意劝解,实则用身体护住老人,悄悄塞给张彪半吊钱,才保住老人一命。

    因此,不少戍卒都对他心怀感激,暗中以他马首是瞻。

    队伍行至蕲县大泽乡时,一场百年不遇的瓢泼大雨突然袭来。

    雨点如同石子般砸在人身上生疼,沱沱河水瞬间暴涨,浑浊的洪水冲毁了前方的木桥,连岸边的柳树都被连根拔起。

    队伍被迫停在大泽乡的一片荒地上,临时搭起的茅草帐篷根本挡不住风雨,戍卒们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

    一连滞留了五日,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眼看朝廷规定的抵达渔阳的期限只剩三日,就算插上翅膀也无法按时抵达。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戍卒,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磨损严重的秦律竹简,借着微弱的火光,指着“失期,法皆斩”四字,老泪纵横:“咱们……咱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啊!”这句话如同惊雷在队伍中炸响,哭声、咒骂声此起彼伏,绝望的气氛笼罩着整个营地。

    陈胜与吴广在帐篷的角落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的光芒。

    夜深人静时,雨势稍小,二人借着帐外微弱的天光低声商议。

    陈胜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压抑已久的怒火:“天下受秦的暴政压迫已经太久了,这一点人人皆知。

    如今咱们误了期限,按律当斩;就算侥幸抵达渔阳,戍边之人十有六七也要死在严寒或匈奴的刀下,横竖都是一死!”吴广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闪着熊熊怒火:“陈兄所言极是!与其坐在这里等死,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还有一条生路!陈兄有何打算?我吴广这条命,就跟你赌了!”陈胜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他警惕地瞥了一眼帐篷外巡逻的役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如今误期当斩,纵使侥幸抵达渔阳,戍边而死的人也十有六七。

    壮士不死则已,要死就要死得轰轰烈烈,留下千古美名!那些王侯将相,难道天生就该高高在上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九个字如同惊雷在吴广耳边炸响,让他浑身一震。

    自商周以来,贵族世袭爵位,王侯将相皆是出身名门望族,从未有人敢如此直白地质疑等级制度。

    吴广愣了片刻,随即用力一拍大腿,眼中满是赞同:“陈兄说得好!凭什么他们生来就能享尽荣华,咱们就要任人宰割!”二人一拍即合,决定揭竿而起,但转念一想,又犯了难。

    戍卒们虽对秦廷怨声载道,却深受“君要臣死,父要子亡”的思想束缚,对“造反”二字心存畏惧,若不能让众人信服,恐怕刚一起事就会被镇压。

    吴广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忽然眼前一亮:“江淮之地的百姓向来信奉鬼神,咱们不如借天意造势,让众人觉得陈兄乃是天选之人,这样一来,人心自然就凝聚了。

    ”陈胜深表赞同,二人当即商议出一条计策。

    次日清晨,雨势渐歇,吴广借着去附近集市采买口粮的名义,悄悄离开了营地。

    他在集市的鱼摊前徘徊许久,终于选中了一条体型硕大的鲤鱼,趁渔翁转身招呼其他客人的间隙,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卷早已用朱砂写好“陈胜王”三字的帛书,塞进鱼腹中,又将鱼轻轻放回鱼筐。

    随后,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付了钱将这条鱼买了下来,带回营地交给伙夫烹煮。

    中午时分,伙夫在大锅里剖鱼时,刀尖刚划开鱼腹,那卷鲜红的帛书便掉了出来。

    伙夫吓得手一抖,菜刀“当啷”落地,他捡起帛书一看,“陈胜王”三个朱砂大字格外醒目,顿时尖叫出声:“妖……妖物!鱼肚子里有字!”戍卒们闻声纷纷围拢过来,当看到帛书上的字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