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碎纸片上的墨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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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账房像个闷罐子。

     煤油灯搁在账簿堆上,灯芯烧得噼啪响,把沈逸风的影子揉成一团歪歪扭扭的鬼影,贴在贴满庄票存根的墙上。

     他揉着发酸的眼睛,指尖抚过案头堆得小山似的旧账簿——都是周掌柜让他整理的“三年前的往来账”,说是要查一笔“下落不明的杭州分行汇款”。

     地板缝里突然勾住了一张纸角。

     沈逸风低头,看见青石板缝里塞着半片泛黄的纸,边缘烧得焦黑,像被火舔过。

     他用指甲抠出来,展开时纸屑簌簌掉在账簿上——上面是几行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墨痕晕开,大部分字都糊成了团,唯独“恒赉”和“三鑫”两个词还能辨认,末尾写着“月结三千”。

     “恒赉……三鑫?” 沈逸风的呼吸顿住。

     他想起三天前码头的事——恒赉钱庄的伙计来提银元,袖口露着一截樱花刺绣,针脚跟阿菊的一模一样。

     还有阿福昨天在码头闲聊时说的:“三鑫公司你知道不?霞飞路那边的鸦片贩子,跟恒赉走得近得很!” 他赶紧把碎纸片塞进怀里,抬头时正撞见阿福抱着个铜痰盂进来——这小子总爱偷喝周掌柜的茶,此刻脸上带着点狡黠的笑:“小风,还没睡?周伯说你去库房拿账簿,我给你留了碗桂花藕粉。

    ” “谢了。

    ”沈逸风接过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碎纸。

     阿福凑过来,盯着他泛白的指节:“你怀里揣着啥?该不是偷拿了周伯的旱烟管?” “比那要紧。

    ”沈逸风压低声音,把碎纸片摊在阿福手心里。

     煤油灯的光晃在纸上,“恒赉与三鑫,月结三千”几个字像只冰冷的手,掐得阿福的脸都白了。

     “三鑫……”阿福咽了口唾沫,“就是霞飞路卖鸦片的那伙人!上个月我还看见恒赉的陈伙计,跟三鑫的人在四马路吃花酒——袖口都绣着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