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离开古柳村那天,风特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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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就给我塞了一叠皱巴巴的票子到裤兜里:“这是生活费,一周花一周的,别第一天全买零食。

    ” “知道了。

    ” “晚上盖好被子,镇上夜里冷。

    ” “知道了。

    ” “同学要是欺负你,你就……” “就先认错。

    ”我抢先一步,“毕竟我打不过。

    ”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抬手在我脑门上拍了一下:“嘴还挺聪明。

    ” 门口聚了好几个人,都是来送的。

     有人说:“去镇里就好好读,别整天想着玩。

    ” 有人说:“多看看世界,别一年到头就想着回村。

    ” “你还没走呢,他们就怕你不回来。

    ”有亲戚打趣。

     “回来也好,不回来也好,只要有出息就行。

    ”我妈嘴上这么说,手却死死拽着我的袖子,拽到中巴车鸣笛才松开。

     “走了走了。

    ”司机探出头,“再不上我就要开了啊。

    ” 我钻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吹得车内小挂件叮当响。

     我把书包放腿上,双手拽着肩带,透过玻璃往外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村口那棵老柳树,站在风里,像一个被人打断腰的老人。

     被雷劈开的那一截,黑得吓人,剩下的枝条被风一拨一拨地拽,叶子乱飞。

     一片叶子贴在车窗上,又被风吹走。

     那一刻,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感觉我不是来求学的,是来偷东西的。

     偷什么? 偷个出路?偷一身命硬?偷一车“应该属于全村”的好运? 我说不清。

     只是那一句话冒出来的时候,胸口被堵得慌。

     车子发动,轰的一声,把院子里的喧哗推开。

     我妈在车外喊:“到了打电话!” 我爸插话:“别乱说梦!” 几个人笑。

     我装作没听见,手心已经出汗。

     5 中巴车晃晃悠悠开到村口大弯。

     风在这儿更大,卷起路边的灰和枯叶,一路拍在车身上。

     车一压上那个弯,我脑子里一个熟悉的画面突然蹦出来—— 阿峰的车祸、石灰盖的血、纸钱、红纸告示。

     我下意识往窗外多看了一眼。

     黑印已经被新柏油盖掉了大半,纸钱被风雨磨没,只剩下护栏上几片发黄的胶痕。

     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车猛地一颠,我头“咚”地撞在座椅靠背上。

     眼前一黑。

     就在那一瞬间,我看见了—— 祠堂里的那只碗。

     碗不再是平时那种灰扑扑的颜色,而是整只亮起来,像有人从下面点了一盏灯。

     灯光里,碗里浮着一整个古柳村的影子。

     房子一座一座挤在里面,像缩小版的模型: 老柳树变成了一点细细的黑影插在边缘, 村口那个大弯在碗沿那儿弯着, 老吴家的屋顶有一片阴影, 老马菜地一块灰, 我们家屋顶,被光照到一点。

     我想凑近一点看,想找找“我自己”在哪儿—— 碗里的人有没有一个正好低着头,背着书包,往外走。

     刚把眼睛往前挤,整只碗突然“叮”地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却像敲在我牙齿上。

     我“啊”了一声,猛地睁开眼。

     眼前还是中巴车,还是一车人,有人在打瞌睡,有人在看窗外。

     司机骂了一句:“这破路,啥时候给我修平点。

    ” 我喉咙发紧,手不自觉摸了一下书包侧面——那本小破本安安静静躺在里面。

     刚才那一幕,是晃出来的幻觉,还是碗真的在跟我打招呼? 没人知道。

     但那一刻我很清楚地意识到—— 古柳没有被我丢在身后,古柳被我装进去了。

     装在书包里,装在碗里,装在我这条正往镇上一点点挪的命里。

     —— 然后呢? 车继续往镇里开,风还在刮。

     镇一中的楼顶在远处露出一个轮廓,我看不清那是“出路”,还是另一个“账本”。

     我只知道: 从这天开始,我的名字,在村里的账和外面的分数表上,会同时出现。

     而那只碗,也许刚刚记下了一笔: “某年某月某日,古柳第一位‘偷光’的娃,离村。

    ” (本章完) 喜欢那年我把全村气运偷走了请大家收藏:()那年我把全村气运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