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支工程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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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黄圣旨从紫禁城太和殿递出时,工部尚书周肃正捧着图纸核对秋汛修缮清单,内官监掌印太监李忠则在清点宫苑用的琉璃瓦——可当传旨太监尖细的“陛下有旨”刺破檐角雨雾,两人手里的东西“哐当”一声砸在案上,连半点犹豫的余地都没有。

     “五百役夫、三十名工匠,再加五个懂文书的小吏,半个时辰内必须到皇城东南角!”周肃扯着官袍下摆往外冲,靴底踩过廊下积水溅起半尺高的水花,“那片洼地积了半个月的雨,早成了烂泥塘,陛下偏要皇太孙主事,这不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朱元璋的脾气谁都清楚,哪怕心里把这事骂成“胡闹”,也得把人凑齐了。

     李忠比他更急,内官监管着宫闱营造,皇太孙要是在泥水里出点岔子,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

    他亲自去工房挑工匠,专拣那些手上有老茧、性子沉稳的,又让小太监扛了十多件蓑衣斗笠,嘴里不停念叨:“都机灵点,皇太孙要是皱一下眉,你们这月的月钱就别想拿了!” 半个时辰后,皇城东南角的低洼处果然聚起了乌泱泱的人。

    可没人知道该干什么——工匠们聚在老槐树底下,你一言我一语地唠着“皇太孙毛都没长齐,还想管工程”;役夫们蹲在泥水里,双手拢在袖管里,眼神飘来飘去像没头的蚂蚱;五个小吏扯着嗓子喊“别乱挤”,可声音被雨打风吹得七零八落,反倒让人群更乱了。

    雨丝斜斜地织着,把每个人的蓑衣都浸得发亮,泥泞的地面上,脚印叠着脚印,活像一张揉皱了的脏纸。

     朱允炆到的时候,雨势刚好大了些,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噼啪”响。

    他掀开车帘,第一眼就看见那片乱糟糟的景象——有个年轻工匠正靠着树干啃干粮,饼渣掉在泥水里;两个役夫为了躲雨,正往同一个破草棚里挤,差点打起来;最离谱的是个小吏,手里的名册被雨淋湿了一半,他却只顾着擦自己的乌纱帽,半点不管眼前的混乱。

     “殿下,要不先去旁边的值守房避避雨?”王钺撑着伞跟在后面,看着自家殿下盯着人群的眼神,心里直打鼓。

    他知道朱允炆要干实事,可这现场乱得像一锅粥,真能在五日内清完积水? 朱允炆没接话,只是把伞递给身后的小太监,自己披了件粗布蓑衣就往泥地里走。

    雨珠顺着蓑衣的草叶往下滴,打在他的靴面上,很快就洇出一片深色。

    他没去管那些吵闹的人,反而绕着积水区慢慢走——走到一处墙角时,他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渠口的淤泥,指尖陷进去半寸,还带出几根腐烂的芦苇;走到庭院中央,他又捡起一根断木,往水里探了探,木杆没入水中三尺才触到泥底。

     “原来如此。

    ”他低声自语,眼里没了起初的凝重。

    这积水看着吓人,其实症结就两个:一是原有暗渠被淤泥和枯枝堵死了,二是地势太低,雨水排不出去。

    只要先勘定新的渠线,再把淤泥清走,五日之内未必不能成。

     他这一蹲一走,倒让不少人停了嘴。

    那个啃干粮的工匠放下饼,眯着眼打量这个穿着蓑衣的皇太孙——没戴crown,没穿蟒袍,就跟个普通书生似的,可眼神里的沉静,却比工地上任何一个管事都让人心里发怵。

     朱允炆走到一处稍高的石阶上,王钺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扯开嗓子喊:“都静一静!皇太孙有话要说!” 喧闹声像被掐断的琴弦,瞬间没了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有好奇的,有怀疑的,还有几个老工匠抱着胳膊,摆明了想看这位“金枝玉叶”怎么出洋相。

     “陛下有旨,五日之内,清退此处积水,疏通渠道。

    ”朱允炆的声音不算大,却像带着股穿透力,能透过雨幕钻进每个人耳朵里,“我知道你们觉得难,觉得我年轻,干不了这事。

    ”他扫过人群,目光在那个抱胳膊的老石匠脸上顿了顿,“可难不难,不是靠嘴说的;我能不能干,也不是靠你们猜的——今日这事,成不成,全在你们手里。

    ” 老石匠撇了撇嘴,刚想开口,就听见朱允炆陡然提高了声音:“现在,听我号令,分四队!” 雨还在下,可没人再敢交头接耳。

     “善辨方位、脚力好的,出列!”朱允炆抬手点了点人群东侧,“你们是勘测队,跟我勘定水流走向,标记渠线,半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