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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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坐在炭盆边烘烤头发,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头油的味道。

     气氛难得安静,苏枝儿撑着下颌盯着炭盆,嘟囔一句,“可惜了,没有红薯。

    ”来自吃货的执着。

     吃不到就一直想。

     幸好,苏枝儿嘟囔完也没有撒泼打滚一定要,她自己静了一会儿,眉眼低低下垂,像是在想什么正经事。

     半响后,她终于鼓起勇气跟男人说话,“我知道殿下不喜欢我,跟不喜欢的人成亲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当年是我……年少无知,”虽然只是半年前,但她也算成长了。

     “我道歉好不好?”苏枝儿语气柔和的几乎要滴出水来,虽然她觉得自己说的仿佛是渣女语录。

     “不喜欢?痛苦?”男人转头看她,面庞被蓬松的黑色遮住半边,让苏枝儿心里毛毛的。

     她是不是说的太不委婉了? 男人霍然起身,阴沉着脸离开。

     他生了很久的气,可是她都没有来哄他。

     还说不喜欢,痛苦。

     周湛然垂在身侧的手霍然收紧,他不懂情爱,就如他那位亲生母亲给他的诅咒一般。

     他就该一辈子没有人关心,一辈子没有人信任,一辈子没有人爱。

     他活该孤独一生,彻头彻尾变成一个疯子。

     只要疯了,就不再需要那些东西。

     可现在的周湛然并没有疯的那么厉害,他还是一个真实而血肉的人。

     如果他从未感受过那种温暖,他便也不会奢求。

    可他感受到了,他正想细细品味的时候,温暖陡然散开,就像一朵灿然一现的烟花,开过后就湮没在了黑暗中,没了踪迹。

     从未拥有,便也不会奢求。

     曾经拥有,便会撕心裂肺的想。

     心底的渴望与日俱增,曾经的浑噩人生中陡然冒出一个执着的念头。

     找到她。

     找到了呢? 周湛然不知道,从一开始的滔天怒气到现在的古怪心情,他本来一心想要杀了她,可却又好像……舍不得了。

     舍不得?他为什么会舍不得? 他不愿意看到她不开心,不愿意看到她对着别人笑,不愿意听到她跟别人有私情。

     他只想一个人拥有她。

     让她对着他一个人。

     让她只送他一个人牡丹玉佩。

     牡丹玉佩……想到玉佩,男人又开始生气,他顶着风雪走入东宫库房。

     看守库房的太监哪里见过真正的太子殿下,他守在这都快要发霉的库房十几年了,只见进,就没见出过,毕竟他家太子殿下从来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玉佩。

    ”周湛然站在库房门口,只说了两个字。

     太监赶紧爬起来,让所有人都去找玉佩。

     身为大周国圣人唯一的儿子,周湛然收到的赏赐不计其数,太监们找出非常多的玉佩,几乎堆成一座小山。

     玉佩们被装在盒子里,一个个的由小太监捧着,一轮轮的拿到男人面前。

     周湛然略过一排排玉佩,都没有合心意的。

     他想要唯一的,独一无二的。

     周湛然的目光从玉佩上略过,看到前面不远处一块架子上的玉,抬手一指,“拿过来。

    ” 玉被拿过来,这是一块还没有被雕琢过的璞玉,不大,不过看尺寸,做两块玉佩是绰绰有余的。

     男人的指腹摩挲过这块玉,他拿着它回到猫儿院。

     大猫正在打瞌睡,看到自家主人来了,“嗷呜,嗷呜”的凑上来撒娇。

     周湛然没空搭理它,找了个角落开始雕玉。

     - 苏枝儿猜测,男人又生气了。

     她是想好好道歉的,可惜失败了。

     半年前的事确实是她不对,可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获得他的原谅呢?看现在的情况,他不知道是真的想养肥了杀,还是把自己关到死。

     难道要她自己切腹自尽? 算了,她怕疼。

     苏枝儿烘干头发,又滚回了床榻上。

     她这个人没别的优点,说好听点是随遇而安,说难听点是不求上进,咸鱼一条。

     “郡主,奴婢进来之前,王爷跟奴婢说,一定会将您救出来的。

    ”珍珠看着自家日渐瘫痪的郡主,心中难受极了。

     日日面对如此凶残的太子殿下,她连气都不敢多喘一口,更别说她们家娇弱的郡主了,这几日睡得……挺好?人也瘦……好像胖了? 珍珠放弃了打量她们家活得无比滋润的郡主,只是尽职尽责的将礼王的父爱传达过来。

     苏枝儿觉得这位礼王真是重情重义,她只是不小心救了他一命,他居然肯让她白吃白住半年多,还为她如此掏心掏肺……他是不是看上她娘了? - 苗夫人又进宫找太后娘娘哭诉了。

     本来嘛,苗小姐从昭狱里出来,虽说被送入了大理寺,但好歹不是像昭狱那种连面都见不着,连钱都没地方使的地儿。

     苗夫人本想着让苗内阁把自家女儿从大理寺弄出来,可谁曾想,苗内阁白着脸出去,黑着脸回来。

     “我给忘了,大理寺卿是那个云清朗!” 云清朗年少有为,性格却是没有年轻人的那种焦躁,反而刻板的很。

     大理寺本就是个严苛之地,再碰上云清朗这种六亲不认的,更是让人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

     苗内阁自持跟云清朗的父亲有几分交情,就腆着脸去了,没想到把自己的老脸给丢尽了不说,还被小了自己一辈分的云清朗教训了一顿。

     苗内阁气得发抖,可自己的女儿在别人手上,他也没办法,只能气鼓鼓的回来了。

     现在大理寺那边又插不上手,自家女儿依旧在牢里待着。

     那牢是能一直坐的吗?像苗小姐这样身娇肉贵的娇小姐已然哭得不成样子。

     苗夫人塞了钱,偷偷去瞧过一回,阴暗潮湿的监牢内,两人抱头痛哭,将那长乐郡主痛骂一顿,又恨上了那位疯太子。

     苗夫人回忆起自家女儿消瘦了许多的面孔,忍不住悲从心中来,大骂苗内阁无用,这才亲自又入了宫。

     太后正在念佛,听到苗夫人来了,也没起身。

     外头是苗夫人呜呜咽咽的哭声,伴随着那只丑鹦鹉聒噪的声音,太后的心也越来越躁,她终于是念不下去了,起身出了佛室。

     “阿姐。

    ”苗夫人哭得眼睛肿成核桃。

     “阿姐,如果不是没办法了,我也不会来求你,可你就苗苗一个亲外甥女啊。

    她平日说最是喜欢阿姐你了,时常来看你,说阿姐一个人在宫里头寂寞,自己要多来陪陪。

    ” 太后虽然知道苗夫人说的都是些场面话,但心中难免起了几分波澜。

     苗小姐确实是时常过来陪她,或是另有目的,或是真有孝心,可她毕竟是自己的亲外甥女。

     苗夫人说了一大堆,见太后面有松动,赶紧再加一把火,“那大理寺卿是礼王的人,礼王的养女就是那长乐郡主,他定然会为了那长乐郡主折磨苗苗的。

    礼王一个没实权的王爷,居然也敢这样打阿姐的脸。

    ” 这最后一把火是说到太后的心坎里去了。

     自从这疯太子的母亲死后,他的疯病就开始显露,这几年间不知道杀了她多少外戚势力。

     现如今还施威到她头上了。

     “那大理寺卿是谁?”太后慢悠悠问了一句。

     苗夫人一听就知道太后对此事上心了,“就是长乐郡主那个姘头,云清朗。

    ” 苗夫人也是紧跟时代潮流,知道云清朗现在正居于苏枝儿绯闻男友第一位。

     讨厌的人都聚集到了一起,太后捏着佛珠的手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