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三部会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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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木:“三百俘虏!军报中写的三百俘虏,在哪?若是全都阵亡,你不是谎传军报?” 我强强压下惊惧,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沉声道:“当日的确俘虏了三百俘虏,只是那些人其实是被倭兵征集的高济人,我囚禁其数日,知道他们也是迫不得已,遂收入辎重营。

    ” “你胆敢当堂撒谎!”余之宁跳了起来。

     “敢问余大人,你是如何肯定那三百俘虏便是倭兵?若是倭兵,那他们又去了哪里?”我盯着余之宁反问道。

     “哼!高济人怎会为倭奴人效力?显然是你杀了降兵!”韩子通冷声喝道。

     “大人此言差矣。

    高济人为何不能为倭奴效力?岂不闻有奶便是娘?至于杀降兵,如此暴虐的事,我是想都想不到的。

    韩大人,您说呢?”我挑衅地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不过想到他掌着自己的生杀大权,笑得有些勉强。

     “你、你大胆!来人,大刑伺候!”韩子通叫道。

     我正有些惊惶时,太后轻轻咳嗽两声,道:“动不动就用刑也不好。

    ” 韩子通侧身微微一躬身算是谢罪,又道:“那你烧熊庆州之事,还抵赖得了吗?” “当日我军守不住熊庆州,若是留给倭奴更是日后大患。

    若是大人领兵,如此重地不烧掉又当如何?”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却又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

     “那富山呢!莫非城内高济百姓就不是人命吗!”余之宁嚷道。

     我沉默不语。

    当日矫诏一事还不知道朝堂是如何处置的,现在翻出来祸福难测,我不想冒险。

     余之宁似乎很起劲,嚷个不停,无非就是骂我残暴,有必要用那么多古辞吗?碍于身份我是不能反驳他,不过太后显然坐不住了,轻咳两声,打断这位御史中丞的慷慨呈辞。

     “哀家看,这些事算不上罪过。

    兵阵之事,本就不能以仁义论。

    余卿似乎也不够老成啊。

    ” 余之宁点头喏喏。

     “明可名,你可还有什么说的?” “启禀太后,罪臣没什么说的。

    不过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两位大人。

    ”我扫了一眼余之宁和韩子通。

     太后点了点头。

     “韩大人,听说都察院乃是纠查官员违制。

    我即便高济用兵有不妥的地方,也轮不到都察院来管吧。

    再者,御使台乃是参劾百官违法行为,我领兵在外,莫非也要事事通报御使台?太祖令:领兵大将出京三百里,君令有所不受。

    我远在三千里之外,莫非还要受御史之令?” 韩子通一愣,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望向那个蟒袍贵胄。

     那人咳嗽一声,道:“你违了太祖定制,莫非还不算违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高济虽然化外之地,莫非就不受我圣天子威仪了?你说御史能不能管你?” 辩士。

    我心中暗道,一躬身,道:“即便如此,我高济所为亦不当为入罪之由。

    罪臣领兵之时,心中唯有大越江山,以及太祖军训:领兵大将离京三百里,君令有所不受!再者,圣上密旨,赐我便宜行事。

    看似有违仁道,其实本于忠义,若是如此都要受罚,岂不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那人一撇嘴,道:“那谁来审你你服?” “呃,大人此言差矣。

    ”我躬身道,“并非谁来审我,而是审我什么。

    韩大人余大人苦心编织,无非就是为了入我死罪。

    如此,也不必谁来审,一刀砍了反而干净。

    免得落下污名,遗臭万年。

    ”我冷冷道。

     “你……”余之宁刚又要骂,硬生生咬住了。

     “太后和本王累了,择日发大理寺审你北疆之事,高敏。

    ” “老臣在。

    ” “下次由你主审,韩子通和余之宁观审吧。

    ” “臣领命。

    ” 那人一挥手,内侍扯着公鸭嗓子喊道:“皇太后起驾回宫。

    孝王起驾回宫。

    ” 他便是监国皇兄孝王千岁了。

     韩子通三人下座送走了太后和孝王,再次落座的时候主座已经被高敏坐了。

     “来人,明可名转押大理寺监舍。

    ”高敏一投令牌,又转身对韩余二人道:“有劳二位大人他日后移步大理寺了。

    ” 韩、余二人显然不平,草草回礼,甩袖而去。

     两个差役待外面备好了囚车,架我上车,一路朝大理寺颠簸而去。

     大理寺统管天下刑狱,不过凡是涉及死刑以及流刑就要上报刑部。

    大理寺卿是从三品,刑部尚书是正三品,这便是区别。

    我终于松了口气,死不了了,甚至连流放都不会有。

     太后一定去劝过孝王了。

     我心里这么想着,觉得事情有了转机。

    高济的事都不算了,北疆我更是清清白白。

    大概需要费些口舌,别无大碍。

    我当即就像托人传信出去,给芸儿和章仪,日后或许真的能和她们一起闻长空鹤唳了。

     大理寺的监舍里空空荡荡的,估计连我在内不过十来人。

    我独自一间,早晚有狱卒送饭,还看着我吃完了收碗。

    从天牢到府兵署,再到都察院,最后到大理寺,我呆过的牢房里还是大理寺最佳。

     这天吃过晚饭,一个狱卒托我看相,正说到他父亲早亡,母亲脾胃不佳时,有人来了。

     就是那天都察院大堂上见过的孝王。

     “明可名。

    ” “罪官残疾之身,不便行礼,还请见谅。

    ”我靠着墙,微微欠了欠身。

     “听说你是虚国老的徒弟,是真是假啊?” “我说真的,千岁信吗?” “不信。

    ”孝王摇了摇头,“国老的弟子,不该会沦落到这里。

    不过孤王不论你是真是假,若是你能投入孤的幕府,想要留下一条命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封妻荫子,孤王也不会吝啬。

    ” “大王已经位极人臣,还要私建幕府吗?” “一母同胞,孤王总要照顾亲弟弟的天下。

    若是皇帝有什么不妥,孤王总得考虑后事。

    ” “大王考虑的后事,便是登基九五吗?” “你问的太多了,明可名,你只要说是从,还是不从。

    ” “从,有从良从贼之分。

    大王若是以大越社稷为重,行监国听政之事,明可名为何不从?若是大王有染指九鼎之心,明可名不敢……从。

    ” “哈哈,听母后说,你自称大越臣工,不认一姓之仆,也是真的吗?”孝王仰身笑道。

     我惭愧万分,却道:“圣上对我的知遇之恩姑且不论,大越帝统岂是能改的?历朝皆是父终子继,若是大王行弟终兄继之事,后人如何论处?” 孝王盯着我看了许久,道:“你领兵打仗还算有些本事,你该知道,若是你不能为孤王所用,孤王必定不会容你活在这世上。

    ” 我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该暂时从权,却又觉得做人该有些骨气。

    我虽然不是君子,却也不该是贪生怕死的小人…… “大王既然看得起明可名,明可名自然愿意为大王效犬马之劳。

    ”权当他是匈厥古人吧,我拜倒道。

     孝王仰天笑了许久,喘息道:“你转的也太快了些吧!皇弟看上你这种小人当栋梁,真是没眼啊!哈哈哈……” 笑声离我越来越远,我只好苦笑安慰自己,事急从权,我不想英年早逝,也不想和师父一样被人关在黑狱里三十年。

    我还想见见我的妻子……不过此时的我,不正如当日漂泊海上的一叶扁舟?只有随着波浪起伏,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我忍无可忍,退无可退…… ※※※ “传~前辽东经略相公,明可名。

    ” “传……” 一声声差役的呼传,我被人架上了大理寺的大堂。

    小时候就听说过大理寺,不过那时以为大理寺之所以得名乃是因为它的大堂用的全是大理石。

    一直过了很久才知道,大理乃是申彰公理的意思。

     但愿它的确能申彰公理。

     “堂下所跪何人?” 虽然是废话,但是人人都要问。

    我发现高敏是个好好先生,说话慢条斯理也就算了,连惊堂木都不拍。

     出于好感,我老实道:“罪官前辽东经略相公,明可名。

    ” “明可名,你可知罪了?” “回大人,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