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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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我是杰莫斯之子瓦德,我父亲是瓦德大人第四任夫人所生的儿子。

    他是梅里之子瓦德,他的祖母是瓦德大人的第三任夫人,克雷赫家的。

    所以虽然我年纪比较大,可在继承顺位上他排我前面。

    ” “你只比我大五十二天而已,”小瓦德不服气,“况且孪河城根本就没我俩的份啦,笨蛋。

    ” “谁说没有?”大瓦德宣称,“不过叫瓦德的可不只我们两个,史提夫伦爵士有个孙子叫黑瓦德,继承顺位排行第四。

    还有个红瓦德,那是艾蒙爵士的儿子。

    还有个私生子也叫瓦德,但他根本没资格继承封地,他是瓦德·河文,不是瓦德·佛雷。

    此外还有几个女孩叫瓦妲。

    ” “还有提尔啦,你每次都忘记提尔!” “他姓‘瓦提尔’,不是瓦德。

    ”大瓦德轻快地说,“而且他排我们后面,所以无关紧要。

    反正我本来就不喜欢他。

    ” 罗德利克爵士安排他们住进琼恩·雪诺以前的房间,因为琼恩进了守夜人军团,再也不会回来了。

    布兰很生气,因为这让他觉得佛雷两兄弟仿佛要占据琼恩的位置。

     玩游戏时,他在旁边羡慕地看着大小瓦德与厨房小弟“芜菁”,以及乔赛斯的两个女儿班蒂和席拉争闹。

    大小瓦德要布兰当裁判,负责判定他们有没有说“也许”,可他们一开始玩,就完全把他丢在了一边。

     叫喊和水声很快引来了更多小孩:狗舍小妹帕拉,凯恩的儿子卡伦,以及二汤姆——他父亲胖汤姆与布兰的父亲都死于君临。

    过不多久,他们便都全身湿透,沾满泥泞了。

    帕拉从头到脚都是褐泥,发际还有青苔,笑得喘不过气。

    自从浑身浴血的信鸦带来父亲死讯,布兰便没听过这么多欢笑。

    要是我两脚完好,一定把他们通通打落水中,他苦涩地想,有我在,谁都别想当河渡口领主。

     最后,瑞肯也闻声跑进神木林,毛毛狗紧随其后。

    他看到芜菁和小瓦德扭打着争抢木棍,结果芜菁脚一滑,扑通一声摔进水里,双手乱挥。

    瑞肯随后大喊:“换我!换我了!我要玩!”小瓦德挥手让他过去,毛毛狗也准备跟上。

    “毛毛别去,”弟弟命令,“这游戏狼不能玩,你跟布兰待在一起。

    ”狼乖乖照办…… ……没想到小瓦德木棍一挥,结结实实打中瑞肯的肚子。

    布兰还不及眨眼,黑狼便一跃扑过木板,水中随即泛起血色,大小瓦德惨叫着要闹人命,瑞肯坐在泥泞中大笑,阿多则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叫道:“阿多!阿多!阿多!” 奇怪的是,从那之后瑞肯却喜欢上了大小瓦德。

    他们没再玩河渡口领主的游戏,但玩了很多别的——美女与怪兽、猫捉老鼠、进我的城堡等等。

    瑞肯带着大小瓦德一起去厨房掠夺馅饼和蜂蜜,绕着城墙疯跑,丢骨头喂狗舍的小狗吃,并在罗德利克爵士锐利的目光监视下一同练习木剑。

    瑞肯甚至还带他们去过地底的墓窖,石匠正在那里雕刻父亲的塑像。

    “你没这个权利!”布兰听说以后,朝弟弟尖叫。

    “那是我们家的地方!史塔克家的地方!”可瑞肯根本不理。

     卧房的门突然打开,鲁温师傅手拿一个绿罐子走进来,欧莎和稻草头跟他一道。

    “布兰,我帮你调了一帖安眠药。

    ” 欧莎伸出削瘦的双手抱起他,以女人来说,她个子算是很高,而且力气极大,毫不费力地就把他抱上了床。

     “喝下这个,你就不会做梦了。

    ”鲁温学士一边取出塞子,一边说,“它会让你睡得香甜,一夜无梦。

    ” “真的?”布兰好希望是真的。

     “真的,快喝吧。

    ” 布兰喝了。

    药水浓浊,但加了蜂蜜,所以容易吞咽。

     “明天早上,你就会觉得好多了。

    ”鲁温朝布兰微笑,拍拍他肩膀,离开了。

     欧莎留了一会儿,“又做狼梦了?” 布兰点点头。

     “小子,你用不着勉强自己。

    我看过你跟心树讲话,说不定这是诸神想要回答呢。

    ” “真的吗?”他喃喃道,觉得有点昏沉。

    欧莎的脸越来越模糊,变成灰色。

    睡得香甜,一夜无梦,布兰想。

     然而当黑暗吞没他时,他又回到了神木林,正在青灰色的哨兵树和古老扭曲的橡树下无声游走。

    我又能走了!他兴奋地想。

    他隐约知道这是一场梦,但即便在梦里行走,也比现实中的卧室、墙壁、天花板和房门好得多。

     林间很暗,但彗星在为他引路,所以他的步履踏实。

    他用四只完好而矫健的脚走着,感觉到脚下的大地,落叶的轻响,厚重的树根和坚硬的磐石,还有层层的腐殖质。

    这样的感觉真棒。

     他的脑中是各种气味,充满生命,令人陶醉:温泉池中绿色烂泥的臭味,脚掌下腐壤的浓郁香气,还有橡树上的松鼠。

    闻到松鼠,他想起了鲜血温热的味道,想起了骨头在齿间碎裂,满嘴唾液的感觉。

    不到半天前,他才吃过东西,然而死肉不过瘾,即便那是鹿肉。

    他可以听见松鼠在头顶吱吱喳喳,飞速快跑,安全地藏在树梢,他们兄弟所到之处,它们不敢下来。

     他也能闻到弟弟的气味,熟悉的气味,和他那一身黑毛一样,浓烈而朴实。

    弟弟正充满怒意地绕着高墙跑跳。

    他绕啊绕,白天也绕晚上也绕,从不疲累,不断寻找……寻找猎物,寻找出路,寻找母亲,寻找他的兄弟姐妹……他找啊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树林后面就是高墙,用没有生命的人类岩石堆叠而成,围绕着这片小树林。

    高墙虽然灰纹斑驳,遍布青苔,却坚实而高峻,再大的狼也无法跳过。

    石山中唯一的几个洞被冰冷的铁条和碎木堵住,弟弟每经过一个洞,就会停下来怒露尖牙,但阻隔依旧。

     被关进来的头一天晚上,他也做过同样的事,但他发现这没用。

    咆哮开不了路,绕着墙跑无法把墙推走,抬脚在树上作记号也不能把人赶开。

    世界缩小到只剩这一小块被高墙围绕的树林,可在那之外,人类岩石所筑成的巨大灰洞依旧耸立。

    临冬城,一个声音突然传来,使他想了起来。

    在高如天空的人造绝壁之外,真正的世界在呼唤。

    他必须回应,否则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