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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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十二月廿二了。

     冬夜中宵,穹顶无星无月。

    寒风呜呜刮过,打破满园寥阒。

     信王府后花园的湖畔假山旁,两道身形影影绰绰。

     “二姐,人在难过时确实该痛快宣泄,哭是合情合理的,”赵渭单手拎着个酒壶,任夜风狂肆拂过自己发顶、鬓边,“可你为什么非得等到大半夜才哭?” 赵荞秀气地“嗝”了一声,哑声恼道:“难道我哭之前还得、还得翻黄历,挑个吉时吗?!” 下午她虽心里揪疼得难受,却半滴眼泪都没有。

     晚上与几个弟弟妹妹们同桌用饭时也不大笑得出来,却还是没哭。

     连她都诧异于自己的平静。

     可当她躺在床榻上,睁眼看着满目幽暗时,突然就绷不住了。

     非但想哭,还必须是“用尽全身力气,嚎啕出最大声量”的那种哭法。

     就像刚刚那样。

     哭得个酣畅淋漓,许多事便豁然开朗。

     “你完全可以坐床上哭,或者站到涵云殿随意哪处院子里哭。

    ” 赵渭打个呵欠,不懂为什么非得到后花园来哭,还把他闹起来陪着。

     “那怎么行?若将小六儿吵醒,她不得跑出来看着我哭啊?她萝卜丁点儿大的小孩儿,我在她跟前不留点面子啊?”赵荞抱起小酒坛子灌了一口。

     小六儿赵蓁是随二姐住在涵云殿的。

    不过她拜在京南罗家四姑娘罗悦凝大学士门下受教,平常多在罗家。

     今日恰好她恩师给放了冬歇送回来了。

     “涵云殿那么大,你轻易吵得醒她才有鬼了。

    ”赵渭执起酒壶也喝了一口。

     “情情爱爱,不就指甲盖儿大点的事?随便哭一哭,差不多就行。

    你这哭了快两炷香的功夫,真不像你的性子。

    ” 他二姐什么人物? 小时有回被父王真格动了家法,绑在长凳上还敢哇哇大吼,“只要打不死我,我就还能站起来”、“明儿照样逃学,谁也别想再逮着我”。

     最后被打得好几日下不来床,也没见她在人前掉过泪。

     “我从那时就觉得,我二姐是镐京城最威风的小姑娘。

    又刚又倔,说逃学就逃学,打断腿也不妥协,”赵渭语气满是激赏,“勇敢,坚定,有胆色,能扛事。

    简直让我肃然起敬!” 赵荞愣了愣,抽噎哭腔里充满疑惑:“老三,你对一个人肃然起敬的理由,有点奇怪。

    嗝。

    ” 赵渭无所谓地摆摆手:“那不重要。

    我是想说,人伤心了肯定会哭的。

    但你不是什么孱弱无助的小可怜,既说打定主意不要他,那哭差不多就把眼泪擦擦,天亮后在京中照样横着走。

    成不?没他贺渊,你照旧能是全镐京城最痛快的姑娘,多大点事。

    ” 这赵渭好像从来就不会安慰人。

    可每回遇着难过的事,只要听完他奇奇怪怪的话,就会莫名觉得,事情似乎真不大。

     难怕只是暂时这么觉得,那也很好。

     赵荞噗嗤一声,险些笑出鼻涕泡。

    她霸蛮蛮扯了三弟的衣袖过来,盖在脸上一通乱抹。

     赵渭嫌弃轻嗤:“二姐,你可真不讲究。

    ” 却并没有扯回袖子的意思。

     痛哭一场,又被三弟用古怪清奇的言论逗得破涕为笑,赵荞心绪平复许多。

     仗着月黑风高,姐弟俩寻了块背风处,毫无形象地蹲着,执壶对饮。

     听二姐大致讲了始末后,赵渭摇头叹气:“哭那么惨,我以为贺渊怎么你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