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穿过无人的黑暗,我看见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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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七子。

     两人又接着下了几局,觉得有些累时,纪念抬起手腕看了时间,她“呀”了一声,神情懊恼。

    两人不知不觉竟下了这么久,此时已经深夜一点钟了。

     Able见状提议:“不如先在这儿将就一晚。

    ” 纪念犹豫不决,她从未与任何男子在一起过过夜,可这么晚她也实在不敢独自一人回去。

     “好。

    ”她想了想,觉得比起来外面的流浪汉和暴徒们,这里才更安全。

     病房里还有一张床,是专门用来给陪护的人用的,纪念没想到,第一个用的人居然是自己,连续两晚,她都是在医院度过的,并且都是和他在一起,只是昨晚他是昏迷的,而此刻,他清醒着。

     她心里紧张极了,从卫生间洗漱出来到躺在床上,她都没再开口说过话,上了床侧身朝右睡,背对着Able。

     房间里只有他们俩呼吸的声音。

     “纪念。

    ”Able突然开口。

     她被吓着了,心快速跳了几下,半晌,才轻轻“嗯”了声。

     “你来英国多久了?”他问。

     纪念算了下回答道:“五个月零七天。

    ” “想家吗?”深夜里,他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沙哑中透着几分性感。

     她的喉咙忽地一紧,一股热气蹿上了眼眶,她吞了吞口水,说:“不想。

    ” 房间里,又恢复安静。

     因为他的问题,纪念的心情有点复杂,其实她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潇洒,第一次独自一人,远离家人朋友,远渡重洋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怎么会不想家? 可是,她不想承认,有点赌气似的,故作坚强,故作不在乎,她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姚乐芸和纪时天的累赘了。

    她清楚地记得他们在吵架时,是如何的互相责怪,如仇敌般大吼着:要不是看在念念的份上,我一分钟也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他们每个人似乎都特别委屈,像是为家、为她牺牲了很多,可事实上,他们早已背叛了家庭,也早已不想要她。

     “外面的世界再精彩,也不是生养我们的那一方热土,总有一天,我们是要回到那里的。

    ”他说。

     纪念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试探着问:“你想家了?” “我珍惜的所有回忆,都不在这里。

    ”Able轻声道。

     他语气中的怅然和落寞,让纪念想起了他说起他外公时的表情。

     这个平日里如清风白云般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竟在一个晚上,连续两次让她看出他的情绪,真是难得。

     纪念的心莫名有点软。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餐厅里,除了我,几乎没有你的同胞,这是异国他乡,你为什么挺身而出,自己和暴徒交涉?” “看电视了?” “嗯。

    ” 这句话,是一个女记者问的,他当时没有回答,然而,纪念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半晌,他缓缓道:“当时没有想很多,只是觉得应该那样做。

    正义是不分国界的,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这是无价的。

    ” 他说得这么坦诚、真实,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崇拜他了。

     “现在,还紧张吗?”他低声笑,语气轻柔。

     一阵热流涌进心底,引起涟漪。

    “晚安。

    ”她说。

     一夜无梦,睡得极其踏实。

     早上,沈静微带着早饭过来,燕麦粥、黄瓜丝,还有馒头,真正的中式早餐,一定是她自己做的。

     纪念从卫生间里出来,两人面对面,沈静微有些意外:“来这么早?哎呀,不知道你在这里,没有给你带早饭。

    ” 纪念连忙摆手:“没关系,我回去吃。

    ”说完,拿起自己的包,与他们说了再见后,匆匆离开。

     伦敦,又被称为雾都,每年秋冬,雨水充沛,夜晚,整个城市,就像被笼罩在雾中,霓虹灯闪烁,朦胧的美。

     现在,已经入夏,阳光炙热,烘烤着大地,这个城市的面貌变得清晰起来。

     街道两旁林立着各种商店,透过落地窗望进去,明亮的光线下,陈列着各种漂亮的衣裙;面包房里,飘出诱人的香味;花店外,一束束桔梗、玫瑰、百合、郁金香挤在一起,姹紫嫣红,花瓣上还泛着晶莹的露珠。

     身旁,金发碧眼的高挑女郎和西装革履的男士来来往往。

    热闹、优雅、繁华,却又井然有序,这些形态各异的景象混搭在一起,却又完美融合。

     纪念发现自己已许久没有好好打量过这个世界了,她蒙住自己的眼睛,不想看见生活里糟糕的一面,却忘了,她一并错过的还有一些美好的事物。

     纪念独自游走在伦敦的街头,她随便找了家咖啡店,点一了杯咖啡和一份三明治,听着店里的音乐,慢吞吞地吃完。

    然后去花店选了一束百合和几枝郁金香,又拿了一枝马蹄莲,牛皮纸包着,简单却不失美感。

    她付了钱捧着一束花,搭上回剑桥的车。

     清晨,万物归新,人也会有新的心境。

     电话响个不停,纪念推开门,来不及放下花就跑去接电话。

     “纪念。

    ”是Able的声音。

     她“嗯”了一声,然后忽然意识到这种语气透露出的亲密和默契,脸颊有一点点烫。

     “没什么事,只想确定你安全到家了。

    ”Able说。

     “谢谢。

    ” “不客气。

    ”他顿了顿,“再见。

    ” 放下电话前,她一低头,鼻尖碰到手里的百合花瓣上,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她也不知怎么了,脱口而出:“我买了一束花。

    ”她说完,自己也愣了愣。

     电话里静了几秒,纪念尴尬极了,就在她准备挂电话时,他的声音再度响起。

     “什么花?” “百合,郁金香,还有一枝马蹄莲。

    ” Able想象着她抱着花的样子,嘴角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缓缓道:“能想象到,一定很好看。

    ” 纪念抿着唇笑了笑:“嗯,特别好看。

    ” 挂了电话,她去厨房拿瓶子,天蓝色的水滴形花瓶,放在水龙头下盛满水,然后把花枝修剪一下,插进花瓶中。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

     上午十点钟,查房已经结束,医生来给Able换药,他胸口到肋骨的刀伤很深,缝了十四针,因没有及时处理伤口,与暴徒争斗时失血过多,所以导致昏迷,医生给他打了麻药后再进行缝针,让他可以好好休息。

     “所以说,身体没有其他方面的问题?”沈静微问医生。

     医生笑着点头:“没有问题。

    ” “谢谢。

    ”得到医生的肯定答复,沈静微才能放心。

     医生离开病房后,沈静微从包里拿出几本书,放在Able的床前,她与他认识十几年了,她了解他所有的习惯与爱好。

    放下书,她抬头一瞥,看见了柜子上的棋盘。

     “纪念送来的?”她问。

     Able看了眼棋盘,然后点点头。

     沈静微看着棋发呆,她想起了刚才的那通电话,心里忽然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起身退后几步,坐在床对面的小沙发上,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然后,她漫不经心地说:“纪念这小姑娘,挺奇怪的。

    ” Able抬眼看向她。

     “你知道她为什么来英国吗?”沈静微问他。

     然后,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Able说了一遍。

     他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语,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他从外面进来,而她正要出去,两人无意撞在了一起,她十分警觉戒备地向后退,然后盯着他。

     当时,他的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透过纪念,他仿佛看见了十几年前的自己,如同随时会进行反扑的小兽,对这世界充满恶意和防范。

     后来几次见面,她一直是沉默寡言的,一个人在沙发上呆坐很久,期间不发一语,把自己当一团空气。

     十六岁的小姑娘,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他想。

    随即,他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特别可笑,人在什么时候,该有什么样子,从来都没有一个标准,一切标准都是人们自己的主观意识。

     她发生了什么事?他也好奇过,但他的好奇心就那么一点,很快就没了,他一向不爱管别人的事。

     第一次看见她不同的一面是在和她下棋时,她很专注,可以几个小时不动,很少有女孩子这么有耐心的。

     而且他还发现,她骨子里很要强,如果头一天她在某个地方大意了,被吃了子,第二天,就绝不犯这个错。

    哪怕连输整个下午,她也不气馁,她是越挫越勇,眼睛也越来越亮。

     她的戒备心很强,对谁都有一种防备姿态,但有时和你说话,却又格外诚恳真实。

    好强、孤僻、倔强,这都是她的性格。

     她的孤独,并非因意外或受伤导致,看她平常的行为,她是习惯了或是享受孤独的。

    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孤独。

     在她身上,Albe看见许多矛盾的地方,可偏偏她又把这些矛盾变得十分合理。

     又过了三天。

     纪念这三天没有去医院看望Able,那晚的深夜谈心,现在想来,有点像一个并不太真实的梦,他们都是内敛寡言的人,却无意识地触碰到了彼此内心的某一角,这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给他打过一个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