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谁为我,负尽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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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重渊在退婚一事上有诸多隐瞒,但为何却与背负有关? “对……因为我真不希望你……再连累了他。

    ”云影双肩抖动,似是激动的落了泪,“九州之战你杀伐深重,罪孽累累,天劫早该将你轰到灰飞烟灭,若非有伏羲一次次的替你改命数,你以为能活到今日么?” “那今……” 命数,岂是想改便可以随意改的。

    她忽然想起重渊苦笑这与自己说的话,再看向西南方向,更是忙不迭的加快步伐,简直用了今生最快的速度,不顾身后人的追赶与呼喊,冲向北极天桓山。

     云影跟在后头,似乎还不解恨,直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个尽。

    或者此人也憋了太久,直到这一刻却还是没坚持住,一径的来把被蒙在鼓里的洛栖给唤到过去。

     百年之前,凤锦杀伐愈重,重渊便是愈忧心。

    只有他这位算谋的神袛,在除却牵连自己的事情上,从来算无错着。

     他知道战争越是多,越是错,越是错,越是无回天之力。

    原本二人已立下婚约,然则重渊却算出,将是一场红喜变作白喜,所以重渊斗胆,去改命数,退婚、拖延,至五帝之战爆发,牵累自己,以自己改命数的罪责来负担凤锦的天劫,却没有料得,最后却又被凤锦自己拿了回来,转世重生。

     天劫未度,后世重演。

    重渊前世走了错着,今生只好硬着头皮解救。

     红喜变作白喜,却需要有人来配合,所以云影自己去应许的,这场婚事算作前世自己的圆梦,却也是送重渊离去的一场白喜。

     万事俱备,只欠天劫。

     他于北极天桓山的海边,布下弥天法阵,就是要在这一天,引去所有雷劫,一应承受。

     只是云影没有坚持住,她一面恨着凤锦,一面却又心疼重渊。

    这个总是自己一应背负的男人,恐怕至死都不能让对方明白,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凌空于九天之上的一抹嫣红。

     洛栖到达天桓山时候,已是浑身颤抖,不能抑制。

    眼及处片片磷光闪动,也能看见阵法边缘。

     几欲冲去,却被两人拦在了路上,是素节与疆良! 洛栖那藏回腹中的胆气再度横生,那是前世里历经磨砺的杀伐之气,“素节疆良。

    你们凭什么拦我!” “青帝等了这么久,也守了这么久,作为部将,定要为他拦住这一次。

    ”素节淡淡的说。

     “那你们是愿意他死么?”洛栖咬牙。

     疆良也难得的正色,“他是我二人的青帝,他所说的话我们自然遵守。

    ” “别去了。

    若你去了,天劫将会落入你的头上,他所作的那些就全数浪费了。

    ”素节再度拦住她闯向前方的行为。

     看了眼远处的一抹红影,正是已经冷眼旁观的云影,素节又说:“千年之前,你欠了太多人的命,包括云影,今日让青帝全数替你还了吧。

    ” 云影?她怎么还欠了她的!洛栖的脑子一片混乱,眼下再也不是那个冷静的九天玄女,“行了!我欠下的我自己还!你们让开,别让我打过去!”洛栖厉声喊,这时大地忽然震颤了下,一道雷云已然昭然若揭,怕是下一刻就要狠狠砸下万丈天雷。

     时间无多,若是靠打不知道何时才能闯过去,她咬牙,祭出了召天鉴,口中念道:“听我号令,拦住素节疆良二人,不得扰我去路!” 一道红光闪过,瞬间束缚住素节疆良二人。

     “我自己的债自己还……不需要你们拦,更不要他来替。

    ” 洛栖果断的冲进了海边,但见一个巨大的法阵悬在面前,当中站立着的,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

     “重渊!”她向前一步,却看重渊双眉紧蹙,只手画符,将她狠狠的挡在法阵之外。

    只是他们都忽略了天道,当正主来了后,那天雷劫云开始聚往洛栖头顶。

     红衣女子,青衣男子,一如往昔。

     重渊微笑看她,“娘子,你来了。

    ” 洛栖泪水涟涟,对着天空喊:“老天,我来了!” 雷云滚滚,似是应了她的这句话,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狠狠的抛进了法阵当中。

    重渊几乎是下意识的出手接下,洛栖倒卧在他的怀中,喘着气说:“原来我错了,一直都是我欠着你的。

    ” 她狠狠咬住重渊的手腕,“可是我宁肯同生共死,也不要你这样付出。

    若是你去了,留我一人在世上,却有何用?” 重渊抬头,看天上似乎已经微微有只金眸打开,内里有三千憎恶三千怨灵,那是曾经凤锦斩出的滔滔血海铸成的劫难。

     他苦笑,若是能同生共死,那便是最好的结局,只是此刻……他亲了亲洛栖的额头,狠狠跺脚,将她猛然推了出去,卷往大海。

    而就在这瞬间,源自上古青帝的巨大的法力通天彻地,直达天眼。

     洛栖伸手去取召天鉴,却忽然想起已经束缚住素节疆良。

    下意识中手中红袖翻飞,拼命抵抗着那通天的法力,只希望能将天雷劫云引至自身。

     耳听一声“轰——”,她的心往下一沉,从海中挣扎而出。

     天眼大开,金芒顿显,她眼睁睁的看着重渊在拼尽全力与天搏斗,不觉跪在法阵之外,“我恨你!我恨你!” 若爱不易,又堪能忘。

    若爱不易,有怎能放。

     这天劫,即便是外围的她,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耳目晕眩,眼中的重渊越来越朦胧,那声音,却近在耳畔,“我想要的,终究只有你。

    ” 天眼中,怨毒之气愈盛。

     下一击,便是永无止境的雷劫。

     ……从昏迷中醒来,但见法阵已然消失,而茫茫白沙上卧着一人,正是拼尽全力的重渊,全身血污,比那三百雷刑受下的伤要大的多。

     她抖抖索索的走到了白沙当中,跪在重渊面前,声声泣血,“你以为这样我就感谢你嘛?你以为这样就能离开我么?” 狠狠抓住重渊的手,凉透了。

     我居然值得你付出如许,负尽苍生。

    泪水模糊了双眼,洛栖将重渊搂在怀中,“明菱娘亲走了,玄苏走了,秦殇走了,相访走了,连你,也要走么……” 而且是再也不堕轮回的走,走的彻彻底底,把我一个人留在世间,坚决不许。

     他微微一颤,转过头来,显然身子已经僵直不能动弹,只能一字一句说:“此生只给一人改了命数,与天道作对,我亦不悔。

    ” 洛栖知晓,他说的就是自己,只是重渊算错了一着,依她对他的爱,若他走,她绝不能留。

    正如前世那般,她笑了笑,释然的很。

     既然你不介意将前尘重演,那么我也不介意。

     “你这傻子……” 她吐出了腹中的玄鸟内丹,在重渊徒留一丝气息时候,强硬的塞入了他的口中,然后颓然坐下,靠在他的身上。

     玄鸟内丹,此生果然只会给一人。

     洛栖倔强的看着他,而重渊的轻唤似乎近在耳边。

    生生死死不过一场烟云,前世今生也不过一场谋算,到最后这种结局,她已经不会再掉一滴眼泪。

     只要他果真爱的是她,便心满意足…… “这一生,终究还是得让你欠我的。

    而且,不用再还。

    ” 此生,爱过、恨过、拥有过,便足矣。

     就如同前世凤锦那般,重渊气力全无,眼睁睁的看着她,垂手委顿于自己的身侧,笑的那般绝美,却又绝情。

     “我不管你是不是卜算之神,如果有来生,就别再找我了……” 不过渡了天劫的下场,大抵是烟消云散吧。

    她紧紧握着重渊的手,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一袭紫衫缓缓走到二人面前,洛栖只能勉力瞥见那柄五十弦琴,琴弦轻颤。

     师傅…… 那是她最后的一个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