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出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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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来了。

    重雪芝依然穿着她练功期间万年不变的灰衣,走近人群:“二爹爹,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全部完成了——但是,不够,远远不够!” 林宇凰也是遵守了重火宫规矩,两年都没看到自己的女儿。

    这会儿一看到她,却长久不语。

    众目睽睽之下,宇文长老走出来道:“你觉得什么不够?” “什么都不够,我还要回去再练一段时间,等差不多了再出来。

    ” “你不用练。

    ” “为何?” “重火宫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做。

    武功跟知识一样,是没有极限的。

    即便是莲宫主,也无法走到极限。

    ” 这时,温孤长老看了一眼宇文长老,低声道:“莲宫主……” 漆黑的夜幕,无星无月。

    重火宫的万点灯光隐隐照射上来,映在重雪芝的脸上。

    宇文长老放下拐杖,慢慢朝雪芝跪下:“请宫主出关。

    ” 刹那间,所有在场的重火宫弟子,包括四大护法,也跟着跪下来:“请宫主出关!” 一世异朝市,重雪芝继位宫主,复出江湖!中州武林将要再次天翻地覆!或许是前几年天下太风平浪静,重雪芝复出江湖的事才会闹得如此轰轰烈烈。

    两年前,重火宫冒出一个武功盖世的大护法,已经让不少门派人心惶惶。

    但穆远在少林寺上崭露头角后,便又极少出现。

    不少人唏嘘这是雷声大雨点小,大门派却十分担心,未雨绸缪。

    如今,重雪芝闭关两年,武功大有所成,又有《莲神九式》在手,不少门派已到了提心吊胆的程度。

     阴天,雾气笼罩了整座嵩山。

    山脚炊烟四起,隐没于迷雾与满山桃花之下。

    重火宫朝雪楼,重雪芝手中的茶水渐凉,却浑然不觉,只安静审视同盟敌对门派名单。

    虽然换下了沾满灰尘的灰衣,但她身上穿的,还是很普通的青色布衣。

    衣服显然比她的身材大了不止一个号,松松垮垮,将她的身材衬得像个晾衣的麻秆儿。

    头发也不曾改过,还是用布条把长发往脑袋顶一缠,刘海凌乱地散落在额心,毫无层次可言。

     林宇凰对女子了解不多,但林轩凤曾经告诉过他,这世界上没有不爱美的女子。

    他听了以后只说废话,若不爱美,那还是女子吗?此时此刻,坐在雪芝身边,他却发现,自己女儿打扮成了所有女子都不会考虑的模样。

    入关前,雪芝也不爱打扮,但好歹衣服也是以大红粉黄为主,颇具少女朝气。

    如今这一身,真是让他彻底绝望。

    虽说如此,雪芝那张脸却让他一看再看。

    他还数了数,连穆远这和尚心木头人,都转眼看了她不下五次。

    林宇凰不想承认这种感觉,但是,他的女儿,尤其是这样垂着头,真是越看越像个…… “和华山闹翻,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重雪芝抬头看了一眼穆远,眼神严肃之极。

    林宇凰立刻有了抽自己一嘴巴的想法——芝儿还是芝儿,这么可爱天真,怎可能会像他想的那样? 穆远愣了愣,道:“已有半年。

    ” 半年前,平湖春园在傲天庄附近搭了个擂台,类似于小型英雄大会,不过参加者必须是团体,得胜者可以挣不少银子。

    重火宫有一堆弟子参加,但是以私人名义。

    恰好华山四弟子也就是掌门的儿子丰公子也参加,和重火宫的弟子打成了平手,重火宫占上风。

    平湖春园不知道重火宫人的身份,又不好得罪华山,于是判定华山胜。

    输的人自然不服气,报出重火宫的大名。

    平湖春园这下两面难做人,直接把银子扔出来走路。

    华山人多势众,抢了银子便跑。

    重火宫几个弟子回来告诉师兄妹们这事,带人上前踢馆。

    原本都是弟子们自己的事,不知如何,演变成了两个门派互相仇视,甚至惊动了长老和掌门。

    两个门派商量过后,决定让这些弟子过几天在傲天庄和丰公子再次比过,再判定谁胜谁负,银子归谁。

     “时间挺长,总得处理。

    ”雪芝低低唔了一声,“我带着他们去吧。

    ” 雪芝随便扔下的一句话,竟然又一次引起轩然大波。

    多数人认为,其实,并不是解决两派弟子矛盾这样简单的事。

    谁都知道,华山是正派,重火宫是邪派。

    华山尾随少林做事,重雪芝又在少林寺兵器谱大会上摔了跟头。

    重雪芝才当宫主,便出面和华山对立。

    其实,重雪芝出面的真正目的,是要击败华山,间接向少林下挑战书。

    出发前几日,惹出事的弟子来找穆远,谨言慎行道:“大护法,你去劝劝宫主,此时息事宁人为佳,其实……其实我们赢得也不光彩。

    丰公子带的人都是废材,算是他一个人对我们一群……” 穆远看了他一眼,继续检查宝剑:“你认为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与此同时,重雪芝坐在朝雪楼里,朝着朱砂尴尬地笑笑:“我还是第一次用这东西。

    ” “宫主别笑,此宝无人能敌。

    ” 天下都在等着看两大门派之间的对决。

     傲天庄在洛阳南方,是正统门派最喜欢聚集讨论比武的地方,又因为富可敌国的司徒雪天曾为之砸过大笔银子,所以整个庄园画栋雕梁,丹楹刻桷,堪比紫禁城。

    四月的傲天庄,门前轮鞅成群,人声鼎沸。

    丁香花开得正艳,雪白淡紫连成一片,将楼房和比武场掩得隐约,如托蓬莱。

    庄园灌满了春季芬芳,醉人优雅。

     丰城自然听说了重火宫近日的动静,一大早便赶到洛阳,却还是刻意晚到了一些。

    至于他的宝贝儿子丰公子,则是早早地抵达了庄园,让人一再检查佩剑头冠。

    他只记得,三年前的重火宫少宫主,已能接下慈忍师太数十招。

    如今她长久闭关,会强到什么程度,实在不可估量。

    倘若自己打败了重火宫的弟子,那么重雪芝务必会出手,到时若败给这么个小女孩……丰公子握紧双拳,对身边的小厮道:“你看看那剑有没有问题。

    ” “公子,这都是第八次了……” “第八次也一样,再看看。

    ” 这时,丰城低声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看着前方站成一片的弟子,回头叹道:“我以为我够高傲,没料到重雪芝比我更甚。

    我故意晚来,她现在还没到。

    ” 话音刚落,便有嘚嘚马蹄声传来。

    诸多人都对雪芝的红衣白骢印象深刻,连男子都觉得她分外帅气。

    闻声,人们翘首等待雪芝的到来。

    丰公子立刻握住剑,浑身紧绷地站起身。

    丰城将他按下来:“任从风浪起,稳坐钓鱼船。

    就算重雪芝真出手,还有你老子我在不是?” 但是,骑马赶来的人却是报信的:“重火宫宫主到!” 丰公子松了一口气。

    河水涓涓,环绕山庄流淌。

    丁香花白紫交错,连在一起是天边的流云,秀丽淡雅。

    这时,辘辘而来的却是慢悠悠的马车,停在一片垂落的丁香花枝下,不像比武,倒像出游。

    一名随从用帘钩挑起门帘,惊起低飞的春燕,果真有一抹红裙从中探出。

    然而,这裙摆不再是棉绒布料,而是红云罗纨。

    接着,有长发乌黑,随动作滑落肩头,直垂至腰际。

    人们眼也不眨地盯着这一幕。

    尽管看不到脸,但很多人都认定那不是重雪芝——重雪芝,何时穿过裙子,又何时有过这样婀娜的身姿? 然后,长而美丽的手指伸出来,轻轻拨开花枝。

    花后的女子微微歪着头,眉心点浓黛,额角贴轻黄。

    她嘴角扬起,似笑非笑,凝望着前方。

    雪白和淡紫的丁香花瓣随风落下,沾上红裙,沁香满溢。

    她下轿走在落花上,便连那飞走的春燕,也又盘旋而归。

    这九枝盖之赤,曼妙之身,春燕之姿,都书写在清溪之中。

    何谓名花倾国两相欢?又有怎样的丹青,才能描绘这满目的千朝回盼,百媚丛生? 雪芝微垂着头,慢慢走到丰城面前,含笑盈盈道:“见过丰掌门。

    ” 丰城完全心神恍惚,直到身边有人推他,他才赶忙道:“啊,啊,好,雪宫主近来可好?” 雪芝勾着嘴角,低笑出声:“很好,掌门客气。

    也不知道比武何时开始?” 这时,所有人才回过神来——这是打算比武。

    但下一刻,这个故事非常没有悬念地结束了。

     “不比了不比了,我儿子做事冲动,便是他的错。

    ”丰城站起来,击掌道,“来人,把银子搬来。

    ” 丰公子便这样变成踏脚石,被老爹踩过去。

     “谢谢丰掌门,有空我定会登门拜访。

    ”说这句话时,雪芝并未留意到慈忍师太和丰城小妾的表情。

     与此同时,林宇凰在重火宫,紧锁着眉,扁嘴道:“小时候芝儿那双吊梢眼很是讨打,前几天我看她,却怎么看怎么像狐狸精。

    有这种想法,我还自责了半天。

    但等你一把她打扮出来,我终于知道,那不叫像,那根本便是。

    ” 朱砂笑道:“当初你不还说莲宫主是只公狐狸精吗?” “就是啊,你看看莲还是个男子都这样,我的宝贝女儿啊……”林宇凰想了想,又道,“不过,闺女真的好漂亮,越看越漂亮。

    祸国殃民,也是一种本事啊。

    ” 三天过后,林宇凰的乌鸦嘴又一次神奇地灵验。

    华山掌门爱妾白曼曼放出话来,说重雪芝是不要脸的狐狸精,勾引她丈夫,还说,如果重雪芝能把不三不四的习惯收着点,她可以大人有大量,什么都不计较。

    雪芝刚一听说这消息,把手中的兜子扔到朱砂手里:“有机会勾引一品透都不要,去勾引丰大叔?!要死!都是你出的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