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故事 野蔷薇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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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去形容它。

     那样一种无法形容的空洞。

    就像灵魂突然消失了,那些曾在你身体里不停喘息,扭动,呼之欲出的东西。

    突然不见了。

    于是当有一天晚上睡去,发现梦是黑的,醒来后却又是一片无色的苍白。

     几乎找不到呼吸的感觉。

     可是工作还是得继续,就像生活。

     我这样的状况,实话说谈不上真正意义上的病,也说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麻烦,无非做不了春梦,写不了那种难登大雅之堂的文章,如此而已。

    因此而蔫了吧唧成天苦着张脸,只会让人、让己徒生反感。

     所以每天还得神采熠熠地上班,然后一整天作苦思冥想的奋斗状,等下了班,再快快乐乐地打完招呼回家。

     尽量的没事人一样。

     有些东西不去想它,久了,它自然就消失了,人都那么说的。

     我也这么坚信。

     直到有一天,在我脑子空空地放弃写作的尝试端着杯子走到饮水机边上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象看到了什么东西。

     说不清那是什么,好象一种烟雾,很淡,迷迷蒙蒙一层细灰似的浮在整个办公室里。

     细看那些烟更多地聚集在MICHAEL的办公室门口处,丝丝绕绕,在那些门缝间飘来荡去。

     第一个反应,是着火了,就在MICHAEL的办公室里。

     当下不假思索我冲到了MICHAEL的办公室门口,抓着门把手就朝里扭。

     可是扭不动。

    门被反锁着。

     而那些烟似乎眨眼间更浓了,一团团在我脚底下蒸腾着,盘旋流转。

     “MICHAEL!快开门!”我喊,抬手用力地在房门上拍:“MICHAEL!” 拍得两只手隐隐发痛,门开了,MICHAEL站在房门口看着我,一双眼睛有点疑惑。

     可是他身后的房间里没有烟。

     脑子醒了醒,我看了看周围。

    周围一双双吃惊地看着我的眼睛,而大办公室里宽敞而明澈,没有一丝一毫有烟雾燃起的痕迹。

     那些烟哪里去了…… “PEARL,怎么了?”片刻,我听到他问。

     我沉默,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天晚上我觉得自己好象生病了。

     全身很烫,情绪很烦躁。

    可是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舒服。

    所以早早躺在床上睡了,可是翻来覆去却又睡不着。

     半夜突然撞了邪似的突然爬起床打开电脑。

     不知怎的,那会儿浑身难受得要死,可脑子里总有个冲动想写点什么。

    只是刚把文档打开,脑子里再次一片空白,我头疼得厉害,空落落的疼。

     脑子里像是有个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搅着,又像是有什么极细的东西从门外某个地方穿透进来,刺进我的血液,在我乱得像根麻线似的神经上打个结,然后牵着我往那个方向走。

     回过神的时候,我发觉自己就站在公司外头那堵画着大片蔷薇花的大理石墙壁下面。

     不是太亮的两盏射灯斜斜打在那幅巨大的油画上,但也给我那双毫无防备的眼睛一个不大不小的刺激,抬头从下往上看,那些斑斓的色彩像是随时要从布上倾倒下来似的。

     我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因着那层莫名的压迫感。

     隐隐觉着头顶那幅画突然有生命似的晃了一下,我不知怎的全身一阵发冷。

    就在这当口空落落的楼道里忽然响起一些细碎的声音,兀地在耳朵边荡了一圈,惊得我一跳。

     定定神匆匆一圈扫视,楼道里空荡荡的,光线所及除了石阶就是平地,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可是那阵莫名悚然的感觉并没有因此而消退,周围静了下来,我后退着贴住墙,凭感觉一步步朝边上挪。

     及至感到身后一空,转身就往那块空出来的地方拔腿飞奔。

     没跑两步,那声音陡地跟着响了起来,卡嗒卡嗒如影随形地尾随在我的脚后跟,脆生生的响。

     这才醒悟过来,发出那些声音的东西,只不过是我的一双塑料拖鞋。

     脚步停下。

     没来得及缓上一口气,对面的门突然打开,一片亮光从里头斜了出来。

     我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然后看到光里头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高高的个子,一头长发在散散披在脑后,随着脚步一起一伏,和他眼神一样的漫不经心,却又是黄金般的张扬耀眼。

     我吸了口气。

     他抬起头,随即发现到了我。

    目光一闪,表情有点点意外:“PEARL?” 我抓了抓身上的睡衣。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写文。

    ” 姥姥说,梦游是因为有鬼在招引你的魂,所以不可以把梦游者随便叫醒,一不小心,他的魂魄就让鬼勾了去,再也回不来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那么每次都会在梦游里自动醒过来的我,魂魄不知道已经丢了几次。

     而我为什么会这样。

    姥姥在时,我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现在碰到了,我再找不到人问。

    每天晚上我都抓着姥姥留给我的珠串入睡,可在最近看到的,碰到的一些东西面前,它似乎不再能起到以往的庇护作用。

    这让我害怕,因为那是姥姥留给我的唯一可以在阴和阳失衡时给我以保护的东西,如果它都失去了效用,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状况。

     我出了什么问题,而问题的因在哪里,我又该怎么让它结束。

     MICHAEL问我这么晚了为什么会来公司。

     我回答是为了写文。

     这回答让他有点惊讶,可我自己明白,这是真的。

    因为它就是那个让我害怕的东西。

     一碗泡面下肚,胃里扎实了不少,我才明白刚才在楼道里一阵阵发寒不是因为那些穿堂风,而是因为肚子饿了。

    从下午到半夜,我好象什么东西都没吃过,除了水。

     MICHAEL在给我泡了面以后就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起草文件,文件是要交给公安部的,因为前阵子入室破坏的事情。

    有时候想想这些当老板的虽然钱多,日子也不太好过,每天要应付很多人和事情,光税务局的,我从进公司到现在,就已经见到过两三次。

     “吃完了?”眼角瞥见我在视线在他文件上飘,他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点点头。

     他抬腕看看表:“再等半小时,我送你回去。

    ” “好的。

    ”嘴里应着,我放下碗离开他的桌子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尽量离他远一点,尽量避开他的视线。

    MICHAEL工作时习惯带着眼镜,那种无色透明,不带边的眼镜。

    而这种样子的他看上去比一般时候要严肃,严肃得让人觉得拘谨。

     我觉得很拘谨。

     没了我吞面条的声音,办公室里只剩下浓烈得散不掉的泡面的味道,还有就是安静。

    我坐在沙发上没事做,只能一件一件看着办公室里的摆设打发时间。

     MICHAEL是我见过的极少数不讲究风水布局的商人。

     说到风水,很多人应该留意到,一般当老板的,或多或少对这方面有点讲究。

    生意做得越大,对这讲究得越精到,就算是再不济,至少也懂得请一尊貔貅来为自己聚财。

    而我从没在MICHAEL的公司里发现过类似的东西。

     但并不是说他完全不在意风水。

     从一些家具细微的摆设位置上,我觉得他是懂风水的,但他对风水的布局很怪。

    怎么个怪,我说不上来,因为除了一点皮毛上的知识听过去隔壁那个老瞎子说过以外,我对风水这门学问知道得并不多,就像我能够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但我对那些东西的了解度未必比从未见过它们的人更多。

     但有些东西是不需要很多的风水知识都能够知道的,比如办公桌上那两只镇纸。

    乌木雕的狮子,面对面摆放着,正对着门,头歪着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洞。

     这在风水学上是不合理的。

     一来这两只狮子都是公的。

    懂点风水的人基本上都知道,通常情况下,不论大小摆设,一对儿的狮子都是雌雄配,所谓的阴阳调和。

    两只都是雄狮子的话主凶,因为狮子烈性,两头雄的在一起煞气会很大。

    而乌木性阴,拿那些风水先生说的话来讲,这样的组合,引出来的煞气尤其重。

     当然,这不过是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这样,反正我是从没见到过。

     二来,那两只狮子头连成的洞,正对着门,这样无形中组成个回字,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