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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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何等的轻贱他们叶家。

     她低泣出声,压抑悲愤。

     “他怎么敢…你曾是他的表妹!” “他们有什么不敢的。

    恐怕在他们眼里,我们叶家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他们恨不得打杀了我们才好。

    ” 叶氏流着泪,拉着女儿的手上下打量。

    见女儿气色尚可,并不像受到欺负的样子,心里略感安慰。

     “你这孩子…娘真应该拘着你…” “娘,你这是因噎废食。

    难道我们要一直躲着他们吗?那样岂不是更加助长他们的恶!我偏要出门,偏要让他们知道,想要我的命,有本事明着来!” 叶氏又是一阵好哭。

     “…好在你没忘你祖母教的东西,娘记得你小时候不耐烦学,不如婷娘性子沉稳,你祖母为此还叹气说枉费你这一身的筋骨,不习武真是太可惜了。

    ” 叶娉的脑海中出现一位高瘦的妇人,笑起来十分爽朗。

    明明那是原主的亲人,她却能感觉到骨子里的亲近。

     她低喃道:“娘,我想祖母了,想婷娘了。

    ” 话音一落,便听到忠婶惊喜的声音在喊老夫人和二姑娘回来了。

    不等叶氏反应过来,叶娉已经跑了出去。

     院子里,是风尘仆仆的祖孙俩。

     叶母高瘦,有着习武之人独有的精气神。

    尽管她长相中等,面有风霜,但往那里一立便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强势。

    她气场不小,看上去并无普通妇人的那种慈眉善目。

    但她看叶娉的目光很是柔和,有着血浓于水的温情。

     站在叶母身边的,是一位纤细瘦弱的少女,五官和叶娉有七八分相似,正是叶娉的双生妹妹叶婷。

    她们的五官中最不像的就是眼睛,叶娉的眼偏长,眼尾微挑,看人时不自觉带着媚态。

    而叶婷的眼略圆,黑白分明澄清透亮,有着赤子一般的纯真。

     叶娉忽然想哭,迟疑上前。

     这时叶氏也出来了,她以为婆婆和二女儿要到过年才会回京。

    算日子,前些天送去青州的信应该岔开了。

     “母亲,婷娘,你们…你们怎么回来了?” “婷娘身体好了一些,我们就回来看看。

     叶母通透睿智的目光看向叶娉,叶娉赶紧唤了祖母,又和妹妹打了招呼。

     一家人进屋,下人们端茶倒水后退出去。

     叶母喝了茶,紧锁的眉缓缓舒展。

    这一路行来,越是靠近京城越是能打听到一些京里的事。

    她自是听说了大孙女痴缠温郡王,叶家和王家闹翻的事。

     不待她问,叶氏已一一道来,说到悲苦处自责不已,声声泣泪字字难堪,恨不得跪在婆婆面前乞求原谅。

     “这不是你的错。

    ”叶母道:“王家不仁在先,断了也好。

    ” 叶氏得闻此言,感动又哭。

     “娉娘。

    ”叶母看向叶娉,几年不见,这个大孙女似乎隐约有些不同。

    “温郡王那事,你行事欠妥。

    姑娘家倾慕男子乃人之常情,但情之一事最是复杂,有些可为有些不可为。

    你既知身份悬殊,当将这份心意藏起。

    不过对于王家,你做得对。

    那等欺男霸女之徒,不打不快。

    ” “祖母教训得是。

    ”在原主的记忆中,祖母严肃多过慈爱,她是害怕的。

    但在叶娉看来,这样讲理又明理的祖母简直是神仙祖母。

     叶母叹了一口气,有些话她要和儿媳单独说,于是将姐妹二人支了出去。

     天色已黑,屋檐下的灯笼已经亮起。

     姐妹俩站在檐下,好一阵沉默。

     灯火晕染在她们周身,朦胧了她们的眉眼。

    摇曳的灯影下,相似的两张脸彼此凝望,看似陌生却又血脉相连。

     “婷娘,你的身体真的好些了?” 叶婷是娘胎里带出的弱,这些年一直将养着。

    前几年不太好,险些没挺过去,大夫说是京里的气候不宜人,所以她才会和叶母去青州,一待就是三年。

     三年不长,也不短。

     她点点头,“好多了。

    ” 当年的小姐妹,皆已长成风姿不同的少女。

    叶娉的美饱满娇艳,而叶婷的美则是纤弱可怜。

    如此一双绝色,在夜色中尽情招展。

     “那就好。

    ” 干巴巴的对话,客套而疏离。

     叶婷忽然看过来,如水般清澈的眸中泛起雾气。

    “大姐,我…身体真的好多了。

    大夫说若是这般仔细养着,不用请太医调理也能有寻常人的寿命。

    ” 叶娉先是怔然,尔后猛地想起一事。

     半年前,原主曾经写过给叶婷写过一封信,信上说她和温大姑娘交好,将来一定会嫁进高门大户,到时候便能有机会请太医出宫给叶婷看病。

     人人都以为原主巴结温如玉是想攀高枝,却没有人知道原主是个好姐姐。

     叶娉望向天际,她希望原主泉下有知,能看到这世间发生的一切。

    若真能护住这一家小的性命,她也不枉借了原主的身体再世为人。

     “不是说年底才回,这时节回来你身体受得住吗?” “…我受得住,我怕…我怕大姐为我做傻事。

    ”叶婷说着,眼泪像珠子一样滚落。

    她自小身体弱,有什么好吃的好东西大姐都会让着她。

    她爱吃鱼,大姐就说自己不爱吃。

    她爱吃的点心,大姐从来都不会动。

     小时候父母怜她身子太弱,不让她出门。

    她想去看花灯,大姐偷偷背着她出去。

    那年她七岁,大姐也七岁。

    她再瘦再轻,七岁的大姐也背得极为吃力。

    哪怕是累得走不动,大姐也不曾放下她。

     她去到青州三年,最想念的人就是大姐。

     大姐写信说得轻松,她却是提心吊胆。

    温大姑娘那个人,她曾经见过。

    或许是她心思敏感,她总觉得那位人人称赞的国公府大小姐并不像表面上的那般好。

     与虎谋皮,虎焉能没有吃人之心? 她们从娘胎里就在一起,比别的姐妹更亲。

    老人常说双生子五感相通,一人出事,另一人远在千里亦有所感。

    前些日子她日日噩梦,几乎一夜不落。

     “…大姐,不用请太医,我也不会有事。

    你别再去找那个温郡王,好不好?” “你是担心我,所以才急着回京的?”叶娉扶住她的肩,用帕子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这个妹妹,原主没有白疼。

     叶婷一把抱住了她,呜呜哭出声。

    “我…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大姐不在了。

    我好害怕…害怕你出事,幸好…幸好你没事。

    ” 都说双胞胎之间有心电感应,所以远在青州的叶婷感知到了原主将死,这才急着赶回京中。

    只是叶婷永远不会知道,这种感应有多灵验,因为她的大姐已经死了。

     叶娉又抬头看天,自己要如何做才能保住这一家老小的性命。

     …… 叶母和叶婷一路奔波,早已累极乏极,她们用完饭洗漱后便回屋歇息。

    叶娉和大弟叶廉聊了一下学业的事,又陪小弟叶正闹了好大一会儿,逗得小人儿咯咯乱笑。

    笑声划破沉闷的夜,却冲不散笼罩在叶家的愁云。

     愁云压顶之际,王家三房的老夫人朱氏上门。

    朱氏气色欠佳,面有薄怒,但一应衣着讲究丝毫不差,额头缠着深色抹额,抹额正中嵌碧绿的宝石。

     叶氏乍见嫡母,心下慌乱。

     朱氏自来压制着一众庶女,嫡母的威严数十年如一日。

    这份积威一旦释出,哪怕叶氏已脱离王家,依然下意识便要卑躬屈膝。

     好在叶娉扶了她一下,她这才勉强站稳。

     朱氏凌厉的目光落在叶娉身上,正是这个以前根本不曾放在眼里的庶外孙女,居然害得她方寸大乱。

    前几日才折进去一个嫡媳,眼下连她最为宠爱的孙子也跟着受累。

    一个没了名声的女子,为何不自惭了断,反倒一而再再而三的四处害人。

     他们王家百年世家,因为这个小贱人被传得和下作的寻芳馆一样污秽。

    他们王家子孙何等身份,也被这个小贱人说成是软骨头。

    还有他们王家传唱多年的好名声,也成了草包黑心肝。

    一想到最为疼爱的孙子被抬回去时那个惨状,她恨不得撕碎这个小贱人。

     “你教的好女儿!” 一句饱含怒火的话,听在叶氏的耳中字字如刀。

     叶氏强自镇定,“母…老夫人上门,不知所为何事?” 朱氏冷笑,“连母亲都不叫了,我们王家真是白生养了你。

    你虽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但这些年我自问并没有苛待过你。

    我怜你性子弱,为你寻得叶家这门自在简单的亲事。

    原也不指望你感恩,却万万没想到你居然反过来害我们!合着我们王家这么多年来,竟是养了一群白眼狼!” 叶氏受不住,身体晃得厉害。

     叶娉扶住她,道:“这世上有养不熟的白眼狼,也有喂不饱的贪吃蛇。

    老夫人指责我们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却不知你们是贪得无厌的贪吃蛇。

    你们自认为有恩于我们,图的是我们全家以命相报。

    我们若不奉上性命,便是不知感恩。

    敢问老夫人,这样的恩情给你,你要吗?” 朱氏眯眼,正了神色。

     这个庶外孙女,以前瞧着腹内空空没什么斤两。

    没想到数日不见,竟是变得如此心机深沉牙尖嘴利。

     是她大意了。

     早知是个祸害,她应该一早处置了。

     “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地方!” “老夫人此番上门,何必扯这些无谓的恩情往事,直说自己的目的即可。

    何况我没看到什么长辈,只看到一个仗势欺人倚老卖老的无耻老妇。

    ” 朱氏气结,眼刀子直往母女二人身上剐。

     既然如此,给脸不要脸。

     “一个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