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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拾了块石头朝它扔过去,然后大着胆子想看那尸体的摆动,可什么动静也没有,石头打在湿答答的衣服上只发出“噗”的一声,就滑落到地上。

    想想觉得自己的举动很无聊,于是我就朝着新大道去追安布鲁斯。

     这一切已是十八年前的事了,那以后我几乎再没想起过,直到最近几天,在一些特殊的时刻,我的思绪常常会飞回童年时代,不时想起可怜的汤姆,回忆起他带着镣铐吊着的情景。

    我从没听人说起过他的事,现在也没什么人能记得他了。

    我只是从安布鲁斯那里知道,他杀了自己的老婆。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她爱喋喋不休地骂人,但罪不至死。

    大概是他嗜酒成性,在一次酒后把她杀了,但究竟怎样杀的,用的是什么凶器,用刀子捅死的,还是赤手空拳打死的?也许在那样一个冬天的夜晚,汤姆摇摇晃晃出了码头上的酒屋,心里燃烧着爱与火,汹涌的潮水阵阵拍打着石阶,月亮是那样的圆,月光洒满整个水面,谁能知道他那不平静的心里当时有着什么样雄心勃勃的梦想,或是什么样突然涌现的奇思怪想呢? 他或许是摸索着回到教堂后面的那座农舍,大概脸色苍白,醉眼蒙胧,满身散发着龙虾的腥味,他老婆见他一双湿脚进了门,当即破口大骂,一下子打破了他的梦想。

    于是他就把她杀了。

    经过很可能就是这么回事。

    如果真像有人给我们讲的那样,人死后还能复生,那我一定要找到可怜的汤姆问问他,然后和他一起在炼狱中痛苦地梦想。

    不过他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人,而我才二十五岁,我们俩的梦想完全不同。

    还是回到你的阴影里去吧,汤姆,给我一些宁静,绞架已经远去,你也已远去。

    我只是非常幼稚,不懂事,才朝你扔了石块,饶恕我吧。

     关键在于,生命仍在继续,日子还得过下去,但怎么样生活却是个问题。

    日复一日的工作并不困难,我会像安布鲁斯以前那样当上治安理事,然后有一天也会参与郡议会,继续受到人们的敬重,像家族中所有的祖先一样。

    勤勤恳恳耕耘自己的土地,尽心尽力关心别人。

    没有人会想到我的肩上扛着什么样的沉重负担,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每日里疑虑重重,总问自己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瑞秋有罪还是无罪?或许我只能在炼狱里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了。

     我在轻声念叨她的时候,她的名字听起来是那样的柔和悦耳,久久滞留在唇间,挥之不去,像毒品一样缓缓地、执著地渗透进体内,从舌头滑到干裂的双唇,再从双唇移到心脏,心脏控制了躯体,也控制了大脑。

    有朝一日,我能摆脱掉它吗?四十年以后,还是五十年以后?或者某种缠绕于脑际的痕迹还会久久徘徊不去?还是流动的血液里某个小细胞不能和其他同伴一起顺利到达心脏?也许,等一切都说了,一切都做了,我也就不再想解脱了。

    但现在还说不清。

     我还拥有房屋,这是安布鲁斯要我好好珍爱的东西,我会把泛潮的墙壁重新粉刷一下,让一切都保存得完好无损,继续植树种草,给东风呼啸的秃山披上绿装。

    这样,在我离去的时候至少可以留下一些美的遗产。

    然而一个孤独的人是不正常的。

    先是感到迷茫与困惑,接下来是胡思乱想,最后便进入一种疯狂的状态。

    于是我的思想又回到汤姆・吉克恩身上,看到他带着镣铐吊在那儿,想象着他可能会觉得很痛。

     安布鲁斯,那个十八年前大步走在大道上的他,是我所效仿的人,我现在身上穿的夹克大概就是他曾经穿过的,就是这件肘部贴着两块皮子有些陈旧的绿色猎装。

    我变得如此像他,简直就是他的阴魂。

    我的眼睛就是他的眼睛,我的相貌就是他的相貌。

    那个对自己的狗打个呼哨转身离开十字路口和绞架的男人,简直就是我本人。

    这,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和他一样,有他的个头,有他的肩膀,有他弯腰的姿势,甚至也能有他那样的长臂和显得挺笨拙的双手,他那突然的一笑,还有他在和陌生人第一次见面时的羞赧,以及像他一样厌烦喧嚣与热闹的场面。

    他在下人和爱戴他的人面前所显出的那份从容潇洒的举止——人们恭维我说,我也有。

    在能力方面,也是那样相似。

    都只是个空壳,结果我们遭遇了同样的失败。

    最近我时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