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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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舞,看上去总是别扭。

    ” “有些人喜欢形式多样化,”我说,“他们认为那样更有趣。

    ” “我反正是不喜欢,”丹夫人说,声调出奇的正常和友好。

    我不由心想,她为什么要不辞劳苦地把我扔掉的草图又拿给我呢?莫非她最后终于想跟我握手言和了不成?要不,她发现把费弗尔的事情告诉给迈克西姆的并非是我,想以这种方式对我的沉默表示感谢? “德温特先生没有建议你穿什么服装吗?”她问。

     “没有,”我犹豫了片刻,然后说道,“到时候我想让他和克劳利先生大吃一惊。

    在此之前,我什么都不想让他们知道。

    ” “我知道自己不配提什么建议,”她说,“不过,你一旦决定下来,我劝你还是在伦敦定制衣服,此地没有干这种活儿的能工巧匠。

    据我所知,证券大街的沃斯裁缝店出一手好活儿。

    ” “我一定谨记心中。

    ”我说。

     随后,她打开房门说:“夫人,我要是你,就到画廊里把那些画细细研究一下,特别是我刚才提到的那幅。

    你放心,我不会泄漏你的秘密的,我一定守口如瓶。

    ” “谢谢,丹弗斯夫人。

    ”我说。

    她轻手轻脚地带上了房门。

    我又接着更换衣服,同时为她的态度感到困惑不解。

    她的言谈举止跟上次相见时迥然两样,也可能这得归功于那个令人讨厌的费弗尔。

     费弗尔是丽贝卡的表兄!既然是丽贝卡的表兄,迈克西姆为什么不喜欢呢?他为何禁止费弗尔到曼德利来?比阿特丽斯称他是个俗不可耐的家伙,别的再没多说什么。

    我越想越觉得她独具慧眼。

    他那火辣辣的蓝眼睛、松弛的嘴角以及放肆肉麻的笑声,都透含着俗气。

    有些人会觉得他风度迷人,糖果店柜台后咯咯浪笑的女售货员和电影院里发放节目单的小妞就属于这类人。

    我可以想象得出来他怎样笑盈盈地给她们飞媚眼,嘴里还低声吹着口哨。

    那种媚眼和口哨声会让人浑身不舒服。

    我怀疑他对曼德利非常熟悉。

    他似乎像在家里一样随便,杰斯珀显然认得他,可这两桩事实跟迈克西姆对丹夫人讲的那番话格格不入。

    我怎么也无法把他和丽贝卡联系在一起。

    丽贝卡美丽动人,举止温文尔雅,怎么会有杰克・费弗尔这样的表兄?真是咄咄怪事!我断定他是家里的害群之马,天性宽容大度的丽贝卡是出于怜悯才时常邀请他来曼德利,也许是了解迈克西姆不喜欢他,趁迈克西姆不在家时才让他来。

    夫妻俩之间可能为此产生了龃龉,丽贝卡又总护着表兄,后来他的名字一经提起,便会出现叫人有些尴尬的局面。

     我来到餐厅里,在平时的位子上坐下吃晚饭,迈克西姆高居首席。

    我想象着丽贝卡当年就坐在我这个位子上,正操起刀叉准备吃鱼,电话铃却响了。

    弗里思走进来说:“夫人,费弗尔先生想跟你通话。

    ”丽贝卡从椅子上站起身飞快瞥了迈克西姆一眼,而迈克西姆什么也没说,只顾埋头吃鱼。

    她打完电话回来后又在自己的位置坐下,谈论起一件不相干的事,口吻轻松愉快、满不在乎,借以掩饰他们之间的愁云惨雾。

    起初,迈克西姆闷闷不乐,爱搭不理的,可她又是讲她一天的遭遇,又是讲她在克里斯见到了某某人,一点一点会使他心情好转起来。

    待吃完后边一道菜,他又会朗声大笑起来,笑吟吟地望着她,隔着饭桌向她伸过手。

     “你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迈克西姆问。

     我骇了一跳,顿时绯红了脸。

    在刚才那短暂的一瞬间,也许有六十秒钟吧,我把自己当成了丽贝卡,而那个乏味无聊的自我根本不存在,压根就没到曼德利来。

    我的整个身心都回到了逝去的岁月里。

     “你可知道,你刚才没有吃鱼,而是做了一连串离奇古怪的动作?”迈克西姆说,“你先是竖起耳朵,仿佛听见了电话铃声,接着嘴巴一动一动的,心不在焉地朝我瞧。

    你摇头晃脑,微微含笑,还耸动着肩膀。

    约摸只有一秒钟,你的表情便千变万化。

    你是不是在勤学苦练,准备开化装舞会时亮相?”他望着我,开心地笑起来。

    他要是了解我的思想、心绪和念头,了解了就在那一瞬间我把他视为昔日的迈克西姆,而我则是丽贝卡,那他不知还会怎么样呢。

     “你看起来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他说,“到底是什么事?” “没什么,”我连忙说,“我没做亏心事。

    ”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干吗非得告诉你?你从来就不把心里的想法讲给我听。

    ” “你好像从未问过我嘛,不是吗?” “我问过你一次。

    ” “我记不起来了。

    ” “当时我们待在藏书室里。

    ” “也可能吧。

    我说什么来着?” “你说你在思索谁被选入苏里队跟中塞克思队对垒。

    ” 迈克西姆又爆发出大笑声。

    “叫你大失所望啦?你希望我心里想什么呢?” “反正是截然不同的事情。

    ” “什么事情?” “哦,我也说不上来。

    ” “我就知道你说不上来。

    如果我告诉你,我在想苏里队和中塞克思队的事,那便是想苏里队和中塞克思队的事。

    男人家比你想象的要简单,我的小宝贝。

    可女人们的脑子弯弯道道多,里边装的是什么就让人捉摸不透了。

    知道吗,你刚才显得有些恍恍惚惚的,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

    ” “是吗?什么样的表情?” “我可能描绘不出来。

    你突然显得老成和虚伪了,反正让人挺不舒服的。

    ” “我不是故意要那样的。

    ” “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 我喝了些水,目光越过杯口注视着他。

     “你愿意让我显得老一些吗?”我问。

     “不愿意。

    ” “为什么?” “你不适合出现老相。

    ” “总有一天我会老,这是无法避免的。

    我头上将会长出白头发,脸上布满皱纹,显得老态龙钟。

    ” “我不会嫌弃的。

    ” “那你嫌弃什么?” “我不愿看到你刚才的那副模样。

    你嘴一歪,眼睛便闪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但你悟出的不是正当的事情。

    ” 我的好奇心被逗了起来,情绪异常兴奋。

    “此话怎讲,迈克西姆,那不正当的事情指的是什么?” 他没有立即给予答复,因为费里思回到了餐厅撤换盘子。

    迈克西姆等弗里思转至屏风后,进了仆人的通道,才又开始说话。

     “我初次见到你时,你脸上有一种特殊的表情。

    ”他说,“至今那种表情依然存在。

    在此我就不加以描绘了,因为我不知怎样描绘才好。

    不过,这是我娶你的原因之一。

    刚才你进行离奇古怪的表演时,那种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表情。

    ” “什么样的表情?跟我讲讲,迈克西姆。

    ”我急切地说。

     他把我打量一通,眉毛一挑,轻轻吹了声口哨说:“听着,我的心肝。

    你小的时候,大人是不是禁止你看某些书籍?你的令尊大人是不是把那些书锁得严严实实?” “是的。

    ”我说。

     “那就对了。

    说来说去,丈夫和父亲差别并不很大。

    有些事情我不想让你知道,而情愿把它们锁起来。

    情况就是如此。

    好啦,吃你的桃吧,别再东问西问的了,否则我就罚你站墙根。

    ” “希望你别把我当六岁的小孩子对待。

    ”我说。

     “你想让我怎样待你?” “丈夫对待妻子那样。

    ” “你的意思是让我揍你?” “不要开玩笑了。

    你怎么对每件事情都没个正经?” “我没开玩笑。

    我是非常认真的。

    ” “不对,你的态度并不认真,从你的眼神就能看得出来。

    你一直都在取笑我,仿佛我是个傻头傻脑的小姑娘似的。

    ” “就像漫游仙境的爱丽丝。

    这可是我给你出的好主意。

    你买饰带和扎头发用的丝带了没有?” “我警告你,到时候看到我的化装舞服,你可别惊得灵魂出窍。

    ” “我相信我一定会灵魂出窍的。

    吃你的桃吧,嘴里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讲话。

    饭后我还有许多信要写呢。

    ”他未等我吃完便站了起来,在屋里踱来踱去,随后吩咐弗里思把咖啡送到藏书室去。

    我坐着不动,满肚子的不高兴,故意细嚼慢咽,磨磨蹭蹭地想引他发火,可弗里思不顾我正在吃桃,立即把咖啡送了去,迈克西姆见状便独自到藏书室去了。

     吃完饭,我上楼到吟游诗人画廊观赏那些画。

    当然,对那些画我现在已十分熟悉,但从没有抱着以此为范本复制化装舞衣的目的细心研究过它们。

    丹夫人无疑是对的。

    我真蠢,以前竟没有想到过这点。

    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那个手拿帽子的白衣女郎。

    那是雷本[17]的手迹,画的是迈克西姆高祖父的胞妹卡罗琳・德温特。

    她嫁了一位叱咤风云的辉格党人,好多年一直是风靡伦敦的美人。

    可这幅画是在那之前画的,当时她仍待字闺中。

    画中的白衣服倒不难仿制,那灯笼袖、荷花边以及紧胸衣,全都不在话下,难就难在那顶帽子上,恐怕到时候我得戴假发套。

    我这直直的头发怎么也卷不成那个样子。

    也许,丹夫人说的那家伦敦的沃斯裁缝店可以包揽全套行头。

    我把临摹下的图样以及我的尺寸寄去,让他们如法炮制。

     最后我拿定了主意,顿感如释重负,像去了一块心病。

    我几乎有点盼望着开舞会了。

    说不定我和克拉丽斯一样,能够高高兴兴玩个痛快。

     第二天早晨,我给那家裁缝店写了封信,随信寄去了临摹的图样。

    对方的回信十分叫人满意,满纸的客气话,说对我的订货深感荣幸,他们立刻动手缝制衣服,并负责准备假发套。

     克拉丽斯激动得难以控制自己。

    随着那个辉煌日子的迫近,我也染上了舞会狂热症。

    贾尔斯和比阿特丽斯将在曼德利留宿,但幸好再无他人,不过,有许多客人将留下用晚餐。

    我以为开这样的舞会,家里肯定会留下大批宾客过夜,可迈克西姆却决定不那样做。

    “光举办舞会就已经够耗精力的了。

    ”他这样说道。

    不知他只是在为我考虑,还是真的像他所声称的那样讨厌宾客盈门的场面。

    我常听人说,过去曼德利办舞会,总是人满为患,连浴室里和沙发上都睡着人。

    而今偌大的一幢房子里,留宿的客人却屈指可数,算算也只有比阿特丽斯和贾尔斯两人。

     曼德利开始换上了崭新的喜气洋洋的面貌。

    工匠们来到大厅里铺设舞池;客厅里的一些家具被搬了出去,以便靠墙根摆放长条自助餐桌;游廊上和玫瑰花园里张灯结彩。

    不管到哪里,都会看到筹备舞会的忙碌景象。

    到处都是庄园里打杂帮工的人,弗兰克几乎天天来吃午饭。

    仆人们议论的净是舞会的事,弗里思昂首挺胸地走来走去,仿佛整个舞会都靠他一人独力支撑。

    罗伯特掉了魂似的丢三落四,午饭时不是忘送餐巾就是忘上菜肴。

    他的神色焦虑不安,像是忙着赶火车。

    那两条狗却情绪低落。

    杰斯珀夹着尾巴在大厅里转悠,见了打杂的张口就咬。

    它总是站在游廊上狂吠,然后就发疯似的冲到草坪的一个角落,暴躁地把青草往嘴里送。

    丹夫人从不跟我照面儿,但我始终能觉察到她的存在。

    工人们在客厅里布置长条桌时,可以听得到她的声音,在大厅里铺设舞池时,也是她在发号施令。

    每次我到场,她总是先我一步离开,只能瞥见她的裙角轻拂门槛,或者听见楼梯上她的脚步声。

    我是一个酒囊饭袋,谁的忙也帮不上。

    我无所事事地这儿走走那儿转转,老是碍别人的事。

    “请让让,夫人。

    ”我听到背后有人这么说,他背着两把椅子,脸上淌着热汗,从我身边经过时冲我抱歉地笑笑。

     “实在对不起。

    ”我会慌忙闪到一旁说。

    随后,为了掩饰自己的游手好闲,我会建议:“我帮帮你吧?把椅子放到藏书室怎么样?”那人露出困惑的神情回答:“丹弗斯夫人吩咐我们把椅子送到后屋不碍事的地方,夫人。

    ” “噢,”我说,“当然,当然,我好糊涂呀。

    就按她说的送到后边吧。

    ”我匆匆忙忙地走开,嘴里含含糊糊地说要找纸笔什么的,企图蒙骗人,让他觉得我很忙,但只是枉费心机。

    他穿过大厅时表情惊讶,我一看就知道自己的小聪明并没有欺瞒住他。

     伟大的日子终于来临了。

    拂晓时分,大雾弥漫,天空阴沉沉的,但晴雨表的水银柱却居高不下,打消了我们的顾虑。

    浓雾倒是一个好的征兆。

    果然不出迈克西姆所料,十二点左右迷雾散尽,顿时天空晴朗,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好一个宁静的夏日。

    整整一个上午,花匠们忙着往屋里运送鲜花,有今年最后一批白色紫丁香,有五英尺高的羽扁豆花和飞燕草,有数以百计的玫瑰花以及各种类型的百合。

     丹夫人最后终于露了面,镇定自若、从容不迫地指挥花匠们摆花。

    她自己也整理花束,用敏捷、灵巧的手指插花。

    我看她看得入了迷,但见她插了一瓶又一瓶,亲自把鲜花从花房送往客厅,摆到屋里的各个角落。

    她摆的花疏密得当,色彩恰到好处,而需要庄重气氛的地方则一瓶花也不摆。

     为了不碍别人的手脚,我和迈克西姆跑到办事处隔壁——弗兰克的光棍汉寓所里用午餐。

    我们三个插科打诨,谈笑风生,像是参加完葬礼后需要放松一下。

    我们开的玩笑漫无目的,空洞无物,因为我们心里老在想几个小时后将要发生的事。

    我的感受就跟结婚那天上午一样,沉甸甸的,觉得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说什么也得把今天晚上顶下来。

    感谢上天,沃斯裁缝店的师傅及时地送来了我的衣服。

    那衣服巧夺天工,无可挑剔,包在薄绵纸里。

    假发套也非常合适。

    早饭后我试了装,为自身的神奇变化惊呆了。

    我看起来丰姿绰约,完全不同于以往,像是换了个人,显得风趣、活泼,充满了生气。

    迈克西姆和弗兰克不明真相,老是追问我穿什么样的衣服。

     “到时候让你们认不出我来,”我对他们说,“你们会惊得傻了眼。

    ” “你该不会扮成一个小丑吧?”迈克西姆沮丧地问,“不会绞尽脑汁想博得一笑吧?” “不,根本不是那样。

    ”我神气活现地说。

     “我还是希望你扮漫游仙境的爱丽丝。

    ”他说。

     “依你的发式,也能扮圣女贞德。

    ”弗兰克羞答答地说。

     “我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我斩钉截铁地说。

     弗兰克一听涨红了脸,于是便用他那种典型的弗兰克式语调殷勤地又说道:“不管你穿什么,我相信我们都会喜欢的。

    ” “别再助长她的气焰了,弗兰克,”迈克西姆说,“她被她那宝贝化装服迷了心窍,已经遏止不住她啦。

    现在只能指望比了,她可以杀杀你的威风。

    她要是不喜欢你的装束,马上就会直言相告。

    上帝保佑亲爱的比,她遇到这种场合总是洋相百出。

    记得有一次她扮蓬皮杜夫人[18],进屋吃饭时脚下绊了一跤,假发套便松动了。

    ‘这烂玩意儿让我实在受不了。

    ’她说道,那腔调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然后,她便把发套扔到椅子上,裸露着一头短发度过了一个晚上。

    她当时穿着淡蓝色绸缎裙什么的,那副怪模样可想而知。

    可怜的贾尔斯那一年时乖命蹇。

    他扮了个厨师,在吧台里坐了一晚上,样子愁闷到了极点。

    我想他大概是觉得比丢了他的脸。

    ” “不,不是那回事,”弗兰克说,“难道你记不得啦,他是在试骑一匹新买的牝马时摔掉了门牙。

    他觉得难为情,所以不愿张口。

    ” “哦,是因为那个缘故吗?可怜的贾尔斯。

    平时他是很喜欢化装的。

    ” “比阿特丽斯说他喜欢玩猜字谜的游戏,”我说,“她告诉我,他们每年圣诞节都玩那种游戏。

    ” “这我知道,”迈克西姆说,“所以我从不到她家过圣诞节。

    ” “再吃些芦笋,德温特夫人,要不再来点土豆?” “不要了,真的,弗兰克。

    我已经不饿了,谢谢你。

    ” “是紧张了吧。

    ”迈克西姆摇摇头说,“别害怕,明天的这个时候戏就演完了。

    ” “我衷心希望如此,”弗兰克表情严肃地说,“我正准备吩咐下去,让所有的汽车明晨五时等待送客哩。

    ” 我有气无力地笑了起来,泪花涌上了眼眶。

    “啊,天呀,”我说,“还不如给客人们发电报,让他们别来了。

    ” “算啦,鼓起勇气迎战吧。

    ”迈克西姆说,“在若干年当中,再不用举办这种舞会了。

    弗兰克,我心里有些不踏实,我们还是到宅子里去吧。

    你觉得呢?” 弗兰克表示同意。

    我勉强跟在他们后边,实在不愿意离开这间既拥挤又不舒适的小餐室。

    这间餐室是弗兰克光棍寓所的缩影,而今在我眼里却象征着平静和安宁。

    到了家中,我们发现乐队已经抵达,正站在大厅里,脸色绯红,神情很不自然。

    弗里思比平时更加神气,招呼他们吃点心。

    乐师们将留下来过夜,我们对他们表示欢迎,大家在一起说了几句应景的无关痛痒的笑话,然后他们便被引到自己的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