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又见工人体育场,慈悲恩赐一个完满的圆,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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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无懈可击的表现,完美得仿佛是早就安排好的。

     她转头看,小天早就哭成了泪人,那一刻,小天有些不管不顾了。

     她上前,握住苏青的手:“姐,胖子死之后的每一段恋爱,都像是在花光我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银行存款,花光后,大家也就一拍两散,情意两清。

    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并没有改变我,我继续努力,我百折不挠,我每一次爱得都仿佛十八岁。

    我一直坚持着那么爱下去,就是想要让胖子,想要他,因为曾拥有我而感到光荣。

    今儿,我修成正果了,我对得起他了。

    ” 苏青伸手擦掉小天脸上的泪:“傻姑娘,别哭了,有个傻瓜那么爱过你,你得惜福。

    一个幸福的人,是不能哭的。

    ” 说罢,苏青一把把小天推到走来查看发生何事的新郎怀中:“你看嫁给你把我小天妹子给幸福成什么样儿了,我作为娘家人真是各种羡慕嫉妒啊,你可得把她捧在手心里。

    ” 新郎被夸得各种不好意思:“一定,一定……我含在嘴里。

    ” 3 婚宴苏青没有吃,趁着新郎新娘挨桌敬酒的空当,苏青走了,没有留个联系方式给小天。

     终于能开始新生活了,那就别再联系了。

     一看到过去的这帮人,难免就会想到天上的那个胖子。

     该忘掉的,就忘掉吧。

     苏青步出宴会厅,这样想,不免叹了口气。

     走过宴会厅边上的健身房,苏青眼角的余光仿佛看到了点儿什么,她又退了回来。

     透过玻璃窗,她看到一个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的女子,绑着马尾,身姿像一匹马。

     她是谁? 苏青看着看着,就捏了一把自己,怕是幻觉。

     怕眼前的这一张脸,瞬间幻化成另外一个人。

     可此时此刻,眼前的又能是谁? 她是刘恋啊,她是无数次午夜梦回,出现在自己幻境里的刘恋啊。

     她没有死,竟然没有死……她还活着…… 此时此刻,她健康地在跑步机上活得照旧光彩夺目。

     她安之若素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甚至跟自己生活在同一座城。

     我最亲爱的姐妹啊,为何你会这样做? 苏青有太多个问题想要冲上去问,可是,她那样远远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迈着步子,哼着歌儿,那么生动地活着。

     那些迎面而来的问题,瞬间就像肥皂泡一样,消散了。

     知道你还活着,是幸福的样子,就够了不是吗? 上帝已经足够仁慈,我又何必粗暴地试图一探究竟,以此来打扰别人的生活。

     坐电梯下楼,她看一眼手机,客户依旧没到,她在咖啡厅等着,用手机上淘宝给宝宝买童书,脑子里却是一片“嗡嗡”声。

     咖啡在面前,她却连举手端起的力气都无,只想窝在沙发中。

     酒店的服务生走过来,给苏青递来一张纸,说是有位小姐要转交的。

     苏青打开,是刘恋的笔迹,只有简单的一行字:我们改日是不是应该约在街角的咖啡店,带着笑脸,挥手寒暄,坐着聊聊天。

    说一句,好久不见。

     后面,是一串手机号。

     苏青拿着那张纸,追出了咖啡厅。

     此时刘恋的背影,已经远远地在酒店门口了。

     有人来接她。

     在刘恋要跨上车的一刹那,仿佛是感知到了苏青的眼神,她回了头。

     两个人,一刹那,四目相接,电光火石,沧海桑田。

     刘恋跟苏青挥了挥手,把手放在耳边,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两个人都笑了。

     苏青看着刘恋上了车,半晌,才挪着脚步,回了咖啡厅。

     那一天,苏青坚持等到了那一位湖南的客户,成功地签下了那份很大的合同。

     客户说,苏小姐等了这么久,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直接签吧。

     苏青脸上是职业的笑,她说,谢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犹豫了几天后,苏青给那个号码发了条短信,问有没有时间见一面。

     刘恋却迅速地回了电话过来,劈头盖脸地就骂说:“直接打个电话能死么,发短信发一块钱都说不清楚。

    ” 苏青也不甘示弱:“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跟野男人乱搞ing,宁毁三座桥,不拆一夜春。

    ” 一瞬间,两人都仿佛回到了过去。

     外滩十八号六层的Mr&MrsBund,法国餐厅,靠窗的位置,苏青订的。

     刘恋迟到了五分钟,苏青就笑骂:“你这迟到的老毛病,还是没改。

    ” 头盘上来,两人碰杯,香槟的味道略酸,不知为何,一杯下去,就有些冲头。

     苏青把酒杯放下,服务生上前斟酒:“你装死装得够成功的,这些年,你知道我为你掉了多少眼泪。

    ” 刘恋甜甜地笑,把那场噩梦说得云淡风轻,“没想装死来着,差一点儿就真死了。

    看到浪打过来的时候,我其实都放弃抵抗了。

    是一个鬼佬救了我,你别说,外国人的体力还真好。

    在自然现象面前,都显得强大。

    ” 餐桌上,苏青伸手过去,握住刘恋的手,一脸的心疼。

     “少装开朗了,我知道那像噩梦一样。

    ” “是啊,这几年偶尔还会梦到自己一个人在海里,孤立无援。

    所以我现在出去度假,封杀一切靠海的地方,实在不想再被勾起回忆。

    ” “你没事,那为什么失踪名单上有你的名字?” “因为他们统计获救人员的时候我用的是英文名啊……后来等失踪名单一出来,我看到名单上有我,心想也许这是老天冥冥之中给我的暗示,让我重新再来。

    于是……我也像当年的李文博那样,玩儿了一把消失,来了上海。

    对了,你怎么会在上海?跟李文博最近如何?” “挺好的啊,我外派上海一段时间,过一阵子就回北京了。

    ” 苏青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了一个谎。

     “那就好,看到你幸福,我也就安心了。

    ” 菜一道道地上来,沙拉、主菜、甜点。

     那是很温暖和谐的一餐饭,但是谈笑风生地吃着这餐饭的两人,都明白,这也许是最后的晚餐了。

     出了外滩十八号的大门,凉风习习,华灯初上,两人在昏黄的灯光下拥抱告别。

     来了一辆出租车,苏青要刘恋先上,她也没让,上车就走了,说有空常联系。

     刘恋没有回头,车很快开远了。

     视网膜上仿佛还存留着车灯留下的残影,苏青决定沿着路缓缓地走一段。

     漫步在外滩,回望过去的自己,苏青其实一点儿都不为那个她而感到惋惜。

     渺小的她,卑微的她,站在墙角变路灯的她。

     可是,又不免心疼和委屈。

     她特别想回到那一个个无语凝噎的寂寞寒夜里,静静地陪着那个稚嫩的自己相视无言抽一根烟。

     走之前,再拍拍她的肩,告诉她:傻姑娘,别难过了,前边的路还长,你得快些走,总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拿命跟你赌。

     人山人海里,她同刘恋告别离开,上海这么繁华,像个永远不要醒来的梦。

     苏青刹那就落了泪,轻微地,倏忽就被风吹散。

     她这时才发现,那个对过去的自己讲这一番话的人,原来早已出现过。

     那人是刘恋。

     她妥帖地陪了自己一段最难熬也是最温暖的时光,转身就是一辈子。

     而她变成了她,她也变成了她。

     亲爱的朋友,我之前曾经无数次地问过自己一个问题。

     我们从哪里来,又要回到哪里去。

     看着你的背影,我忽然明白了,我们从缘分里来,最后回到忘记中去。

     地球上几十亿人,茫茫人海,那么苍茫。

     对此,我们应该感恩知足,拈花微笑。

     为这一生之中,短暂而温暖的相聚。

     我们终于再也不用怕,说再见。

     4 过了没多久,苏青出差去北京开会。

    已是十一月的初秋,北京最好的时节。

     孩子刚好放假,闹着要出去玩,她犹豫了下,便带着孩子一起飞到了帝都。

     开会的地点是三里屯SOHO,孩子很乖,苏青在会议室舌战群雄的时候,他就在前台跟前台姐姐玩。

     苏青开完会出来的时候,远远地看着他,把前台姐姐逗得花枝乱颤。

     苏青也笑了,觉得自己儿子有颠倒众生的潜质,这应该不是遗传于她。

     男生还是像爸爸比较多啊,苏青心说,牵着孩子的手跟前台姐姐告别。

     小姑娘对他还挺依依不舍。

     小蹄子,幼童你也动情不放过。

     想想自己这般的护犊子,将来会不会变成电视剧里的恶婆婆。

     那戏份很过瘾的样子,苏青这爱演独角戏的毛病,依旧没改。

     只是时光流逝,她罩了一个更妥帖安全的壳,演归演,但纯属自己玩票,再也不会影响到生活了。

     人戏不分,只有死路一条。

     她带着一个孩子,貌不惊人,家境平平,早就成了刀枪不入的女金刚。

     没太多时间再做春秋大梦,演一出几天几夜的大戏。

     时间已经近黄昏,华灯半遮半掩地开了一些,三里屯好热闹啊。

     苏青跟孩子走到街上,抬眼一看那熟悉又陌生的三里屯太古里,店铺还是那些店铺,但有些东西,却变了,再也回不来了。

     刘恋被求婚,自己偶遇小天和鬼佬,跟方怡然在地下的美嘉影城看的无数场电影。

     那些画面仿佛已经泛黄,却又历历在目,已然不再触目惊心,却又销魂蚀骨。

     只是,她没有想到李文博,有些人是无须被想起的,有些人只会被放在心底。

     因为,一碰就疼,一触就痛。

     做人呢,总得让自己好过一点儿。

     所以苏青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她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优柔寡断的女子了。

     只要她选了,她做了,那她就是对的。

     有了孩子之后,她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人生是没有对错的,只有后不后悔。

     如果不跟自己过不去,想在这兵荒马乱的人生里换得半晚安睡,那就绝不后悔。

     孩子闹着要吃甜品,苏青想想周围可以吃甜品的地方,也就只有鹿港小镇了。

     于是牵着孩子沿路往工体西路走,她不习惯带着孩子打车,家里的父亲角色缺失,所以她尽量让孩子不要娇生惯养。

     一路走着,绿树成荫,空气中有植物的香,苏青牵着孩子的小手,有些恍惚。

     直到孩子问她:“妈妈,怎么那么多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呀?” 苏青看一看四周穿着绿色T恤的男男女女,才意识到已经走到了工体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