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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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他的胳臂。

    为什么她使真挚的举止和言谈都成为不可能?现在,她内心本能的反应在她看来倒是不寻常的。

    为了救他,她愿意献出生命。

     “那么多人!”弗朗索瓦丝说。

     闪闪发光的客车周围人群熙来攘往。

    司机站在车顶上,周围是手提箱、大箱子和木箱,一个男人站在车后的一个梯子上,正向他递一辆自行车。

    弗朗索瓦丝把鼻子贴着一块玻璃往里看。

     “我们的位置还保留着。

    ”她满意地说。

     “我担心你们上了火车一路上会待在过道里。

    ”伊丽莎白说。

     “我们事先睡好觉。

    ”皮埃尔说。

     他们开始围着客车兜圈子。

    只有几分钟了。

    只要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让他知道……可我不敢。

    伊丽莎白失望地看了看皮埃尔。

    难道一切不可能是另一种样子?这些年她难道不可能在信任和愉快中生活在他们身边吗?而不是抵御某种想象的危险而自卫? “上车。

    ”司机喊道。

     “太晚了。

    ”伊丽莎白迷茫地想。

    必须摧毁她的过去、她整个人,她才能扑向皮埃尔,投入他怀里。

    太晚了。

    她不再是此时此刻的主人,甚至她的脸都不服从于她。

     “不久再见。

    ”弗朗索瓦丝说。

     她吻了吻伊丽莎白,然后走到她的座位那里。

     “再见。

    ”皮埃尔说。

     他匆匆地握了握他妹妹的手,微笑着看了看她。

    她觉得自己眼泪汪汪的,她抓住他的肩膀,用嘴唇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你一定要当心。

    ”她说。

     “别担心。

    ”皮埃尔说。

     他迅速吻了她一下就登上车子,他的脸有一刻还出现在打开的窗口。

    客车动了。

    他招了招手。

    伊丽莎白摇动手绢,当汽车在围墙后面消失时,她才转过身往回走。

     “白费。

    ”她喃喃自语,“这一切都白费。

    ” 她用手绢压住嘴唇,开始往旅店奔去。

     弗朗索瓦丝睁大眼睛注视着天花板。

    皮埃尔脱了一半衣服躺在她身边。

    弗朗索瓦丝有些困倦,但街上一声尖叫划破夜间的宁静,她苏醒过来。

    她因惧怕噩梦而不再合上眼睛。

    窗帘没有拉上,月光射进屋内。

    她不痛苦,什么都不想,她只是觉得惊奇:灾难降临在她生活的自然进程中是如此容易。

    她俯身对着皮埃尔。

     “快三点了。

    ”她说。

     皮埃尔哼了哼,伸展了一下四肢。

    她打开电灯,箱子开着盖,布背包装了一半东西,罐头、袜子乱糟糟地铺了一地。

    弗朗索瓦丝盯视着糊墙纸上盛开的红菊花,焦虑一下子涌上心头。

    明天,这些菊花仍在原来的地方,仍然没有活力。

    皮埃尔离去,环境却依旧。

    直到目前,所等待的分离始终是一处空洞的威胁,但这个房间是实在的未来,未来就在那里,完全现实地存在于无可挽救的悲哀中。

     “你需要的一切东西都有了吗?”她问。

     “我想是的。

    ”皮埃尔说。

    他已经穿上了最旧的那套西服,他往衣服口袋里装钱夹、钢笔和烟丝口袋。

     “真愚蠢,最后还是没有给你买一双行军鞋。

    ”她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把我的滑雪鞋给你。

    你穿着很合适。

    ” “我不愿意拿你那双破滑雪鞋。

    ”皮埃尔说。

     “当我们将来再去参加冬季运动时,你给我买新的。

    ”她伤心地说。

     她从壁橱尽里面拿出鞋,递给他,然后她往一个布背包里放衣服和食品。

     “你不拿你的海泡石烟斗?” “不,我留着休假时用,”皮埃尔说,“给我保管好。

    ” “别担心。

    ”弗朗索瓦丝说。

     漂亮的金黄色烟斗躺在盒子里犹如躺在一个小棺材里。

    弗朗索瓦丝关上盖子,把盒子放入一个抽屉。

    她转过身对着皮埃尔。

    他已经放好鞋,坐在床边,啃着指甲。

    他眼球发红,脸部表情呆傻,以前他同格扎维埃尔做某些游戏时就乐于做这种表情。

    弗朗索瓦丝站在他对面,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他们谈了一整天,现在没有什么可谈了。

    他轻轻地咬着一个指甲,她则不快和屈从地看着他,心中空落落的。

     “我们走吗?”她终于说。

     “走吧。

    ”皮埃尔说。

     他把两个背包斜挂在肩上走出房间。

    弗朗索瓦丝关上了身后的门,几个月内,想必他不会跨进这扇门。

    下楼的时候,她的腿发软。

     “我们还有时间到多莫咖啡馆喝一杯。

    ”皮埃尔说,“但是我们必须小心,找到一辆出租车不会很容易。

    ” 他们出了旅馆,最后一次走上这条常常经过的路。

    月亮已隐去,天黑沉沉的。

    已经有好几个夜晚,巴黎的天空惨淡无光,街上只剩下几盏昏黄的灯,微弱的灯光照在贴近地面之处。

    从前从远处就能辨出蒙帕纳斯十字路口的红色霓虹灯光已荡然无存,然而咖啡馆的露天座仍在微光中闪耀。

     “从明天开始,一到晚上十一点,全部灯都熄灭。

    ”弗朗索瓦丝说,“这是战前最后一夜。

    ” 他们在露天座上坐下,咖啡馆里坐满了人,声音嘈杂,烟雾弥漫。

    有一批很年轻的人在唱歌,一大堆穿制服的军官半夜突然出现,一组组分散在每个桌子周围,一些女人用欢声笑语纠缠着他们,只是没有引起反响。

    最后一夜,最后几小时。

    神经质的嗓音和呆滞的表情形成鲜明对照。

     “这儿的生活将会很特别。

    ”皮埃尔说。

     “是的。

    ”弗朗索瓦丝说,“我会把一切都叙述给你听的。

    ” “但愿格扎维埃尔不要使你负担太重。

    也许不应该让她那么快回巴黎。

    ” “不,你再见她一下是比较好的。

    ”弗朗索瓦丝说,“确实没有必要写那么些长信来一下子消除后果。

    再说,最后几天她应该在热尔贝身边。

    她不能留在鲁昂。

    ” 格扎维埃尔。

    这只是一种回忆,一个信封上的地址,未来的无足轻重的一部分。

    她难以相信几个小时后将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她。

     “只要热尔贝在凡尔赛,你一定能时常见到他。

    ”皮埃尔说。

     “别为我担心。

    ”弗朗索瓦丝说,“我总是能处理好的。

    ” 她把手放在他手上。

    他要走了。

    任何其他东西都不重要了。

    他们长时间无言以对,眼看着和平时期渐渐消失。

     “我想那边会不会有很多人。

    ”弗朗索瓦丝边说边站起来。

     “我不认为,四分之三的人已经被征召走。

    ”皮埃尔说。

     他们在大街上逛了一会儿,皮埃尔叫了一辆出租车。

     “到拉维莱特车站。

    ”他对司机说。

     他们默默无言地穿过巴黎。

    最后几颗星星渐渐黯淡。

    皮埃尔嘴角上微微带笑,他不紧张,不如说他的神态像孩子一样专心致志。

    弗朗索瓦丝感到内心的焦虑平息了。

     “我们到了吗?”她惊奇地问。

     出租车在一个圆圆的、冷清的小广场边上停下。

    一根杆子竖在中央土台正中。

    靠着杆子有两个戴镶银饰带法国军帽的卫兵。

    皮埃尔付了钱,向他们走去。

     “集合中心不在这里?”他说着把他的军籍簿递给他们。

     一个卫兵指了指贴在木杆上的一张小纸条。

     “您应该去东站。

    ”他说。

     皮埃尔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