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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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忘了婴儿的心率怎么办?” 最终说服母亲再去接生的不是父亲,而是她自己。

    也许这是她的一部分自我,不经一番抗争她是不会屈服的。

    那年冬天,我记得她接生了两个婴儿。

    第一次接生结束,她面色苍白地回到家,病恹恹的,仿佛把一个生命带到世上也损耗了她自己的生命。

    第二个要接生的人打来电话时,她正把自己关在地下室。

    她戴上墨镜,努力透过模糊的视线,开车去了产妇家。

    到了那人家里,她头痛欲裂,眼花缭乱,以至于无法思考。

    她把自己锁在黑屋里,助手帮她接生了婴儿。

    从那以后,母亲就不再是那个了不起的助产士了。

    下一个孩子出生时,她花大价钱雇了一名助产士来指导她。

    现在似乎每个人都可以指导她。

    她曾是一名专家,是无可争议的权威,现在却连是否吃过午饭都要询问十岁的女儿。

    在那个漫长又黑暗的冬天,我怀疑有时候母亲没有偏头痛,也会躺在床上。

     圣诞节时,有人送给她一瓶价格昂贵的混合精油。

    它有助于缓解她的头痛,但以三分之一盎司五十美元的价格,我们买不起。

    母亲决定自己制作。

    她开始买来单一纯精油桉树、蜡菊、檀香、罗文沙多年来家里一直弥漫着树皮的土味和树叶的苦味,突然换成了薰衣草和甘菊的芬芳。

    她整天都在混合、调制精油,以获得特定的香味和属性。

    她随身带着记事簿和笔,以便把每一步骤都记录下来。

    精油可比酊剂贵多了;因为忘记是否添加了云杉而不得不扔掉一批精油时,她心痛极了。

    她制作了缓解偏头痛和痛经的精油,以及用于肌肉酸痛和心悸的精油。

    接下来几年,她又发明了几十种精油。

     为了研制配方,母亲用起了一项叫“肌肉测试”的招数,她向我解释说这是“询问身体的需要,由它自己回答”。

    母亲会大声问自己:“我有偏头痛,怎么样会好点儿呢?”然后她会拿起一瓶精油,压在胸前,闭上眼睛说:“我需要这个吗?”如果她身体向前倾斜,这意味着答案是“是”,这瓶精油会缓解她的头痛;如果身体向后倾斜,那就意味着“不”,她会再去试别的。

     越来越熟练后,母亲就不再动用整个身体,而改用手指。

    她会交叉中指和食指,然后问自己一个问题,同时稍微弯曲手指,试图分开它们。

    如果两个手指仍然交缠在一起,就意味着“是”;如果分开,就代表“不是”。

    这个方法产生的声响虽轻微,却明确无误:每次她中指指肚滑过食指指甲,就会发出一声丰满的啪嗒。

     母亲还用肌肉测试来试验其他疗法。

    家里到处都是穴位和压力点的示意图。

    她开始向顾客收取“能量工作”的费用。

    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直到一天下午,母亲把我和理查德叫到里屋。

    有个叫苏珊的女人在那儿。

    母亲闭着眼睛,左手放在苏珊手上,右手两手指交叉,低声问自己问题。

    过了一会儿,她转向那个女人说:“你和你父亲的关系正在损害你的肾脏。

    我们调节一下穴位,这期间你要想着他。

    ”母亲解释说,多个人在场时,能量工作最为有效。

    “这样我们就可以从每个人身上汲取能量。

    ”她说。

    她指着我的额头,让我一手轻敲自己双眉正中间,一手抓住苏珊的胳膊。

    理查德要一手轻击胸前的一个压力点,一手伸向我。

    母亲则要一边按住一只手掌的某个压力点,一边用脚触碰理查德。

    “就是这样。

    ”理查德挽起我胳膊时,她说。

    我们组成一根人链,默默站了十分钟。

     回忆起那个下午,我首先记起的是那种尴尬:母亲说她能感觉到热能量正在我们身体里流动,但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母亲和理查德闭着眼睛,静静地站着,呼吸很轻。

    他们能感受到能量的传递和由此带来的喜悦,我则局促不安。

    我努力集中注意力,接着又担心坏了苏珊的事,担心因为我成了人链上断裂的一环,不能把母亲和理查德的治愈能量传到苏珊身上。

    十分钟后,苏珊付给母亲二十美元,接着进来了下一个顾客。

     如果我有所怀疑,那并不完全是我的错,而是因为我无法确定应该相信哪一个母亲。

    车祸发生的前一年,母亲第一次听说肌肉测试和能量工作,觉得那全是人的一厢情愿。

    “人总是希望奇迹发生。

    ”她对我说,“如果能给他们带来希望,让他们相信自己正在好转,他们就什么都信,什么都吃。

    但是世界上根本没有魔法这种东西。

    营养、锻炼和钻研草药特性,这才是全部。

    但人们生病受罪时,你说这个他们不接受。

    ” 现在母亲却说治疗有关精神,不受限制。

    她向我解释说,肌肉测试是一种祈祷,一种神圣的祈求。

    这是信仰的体现,上帝通过她的手指传达旨意。

    有时我相信她,这个聪明的女人知道每个问题的答案;但我永远也忘不了另一个女人,那个同样聪明的母亲说的话:世界上根本没有魔法这种东西。

     一天,母亲宣布她的技法已经炉火纯青。

    “我不必再大声说出问题,”她说,“只要想想就可以了。

    ” 就是在这时候,我开始注意到母亲在家中四处走动,她把手轻轻放在各种物品上,喃喃自语,手指以稳定的节奏弯曲。

    如果她在做面包时不确定自己加了多少面粉,啪嗒,啪嗒,啪嗒;如果她在制作混合精油时不记得自己是否添加了乳香,啪嗒,啪嗒,啪嗒;如果她坐下来诵读了半小时经文,忘记自己是何时开始的,肌肉测试法就又派上了用场,啪嗒,啪嗒,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