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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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好,但会留下一个讨厌的伤疤。

    ” 她让我趴下,检查了我屁股上方几英寸处的瘀伤一片深紫色,和人脑袋一般大小。

    她再次交叉手指,闭上眼睛。

    啪嗒,啪嗒,啪嗒。

     “你的肾脏受伤了,”她说,“我们最好再做一批杜松和毛蕊花精油。

    ” 我膝盖下面的伤口已经结痂黑亮亮的,像一条黑色小河流经粉红的肌肉。

    这时,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挑了一个星期日的晚上,当时爸爸正在沙发上休息,腿上放着打开的《圣经》。

    我在他面前感觉站了有好几个小时,但他始终没有抬头,于是我脱口而出:“我想去上学。

    ” 他似乎没听见我说话。

     “我祈祷过,我想去。

    ”我说。

     最后,爸爸抬起头,直直地向前看,目光聚焦在我身后的什么东西上。

    静默降临,让人倍感压抑。

    “在这个家,”他说,“我们遵守上帝的戒律。

    ” 他拿起《圣经》,转动眼珠从一行跳到另一行。

    我转身要走,但还没走到门口,爸爸开口了:“你还记得雅各和以扫的故事吗?”[7] “记得。

    ”我说。

     他继续读经文,我静静地离开了。

    无须任何解释。

    我知道这个故事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说,我不是他养育出的女儿,他的女儿秉持虔诚的信仰。

    我竟然为了一碗破汤而试图出卖自己与生俱来的权利。

     耶和华必预备[8] 那是个干旱少雨的夏天。

    每天下午,火辣辣的太阳灼烤着大山,空气炙热而干燥。

    每天早上穿过田野去谷仓时,我都能感到野麦茎在脚下噼啪折断。

     一个琥珀色的早晨,我在为母亲的急救顺势疗法制作药剂。

    我从基本配方[9]里取了十五滴它被放在母亲的缝纫橱里,以免被误用或污染将它们加到一小瓶蒸馏水中。

    然后我把食指和拇指环绕成一个圆圈,让小瓶穿过。

    母亲说过,顺势疗法药剂的药效取决于小瓶穿过手指圈的次数,取决于能从中吸取多少能量。

    我通常套五十次才停下来。

     爸爸和卢克在离家四分之一英里远的牧场上方的废料场里。

    爸爸雇了一台汽车破碎机,准备过几天使用,他们俩正在为此做准备。

    卢克十七岁了。

    他身材瘦健,肌肉发达,喜欢户外。

    他和爸爸正在从油箱里抽汽油。

    因为有爆炸危险,汽车在被压碎之前必须先卸掉油箱,每个油箱都得抽干拆除。

    这是一项费时的工作,先用锤子和木桩刺穿油箱,然后等着燃油漏完,最后用割炬将油箱安全移除。

    爸爸发明了一个省事的办法:一根高八英尺的粗大铁钎。

    爸爸会用叉车吊起一辆车,卢克指挥他开车,直到油箱位于铁钎正上方,接着爸爸放下货叉。

    如果一切顺利,油箱会被长钉刺穿,汽油会从中喷涌而出,正好流进爸爸焊接好的平底容器中。

     到中午时,他们抽干了大约三四十辆车的油箱。

    卢克把汽油装在五加仑容量的桶里,然后一趟一趟穿过院子提到爸爸的平板卡车上。

    有一趟,他绊了一跤,他的牛仔裤被一加仑汽油浸透了。

    夏天烈日当空,几分钟就把牛仔布晒干了。

    将汽油都装到卡车上后,他回到家吃午饭。

     我记得那顿午餐,那么明晰,令人不安。

    我记得砂锅牛肉土豆湿黏的味道,记得冰块倒入高脚杯叮当作响,杯身在夏日的高温下沾满水珠。

    我记得母亲让我洗盘子,因为她饭后要去犹他州,咨询另一位助产士有关一例妊娠并发症的问题。

    她说她可能不回来吃晚饭了,冰箱里还有汉堡。

     我记得笑了整整一个小时。

    爸爸躺在厨房地板上讲笑话,关于我们这个小村镇最近通过的一项法令。

    一个男孩被一条流浪狗咬了,所有人都气愤至极。

    市长于是决定限制每家养狗的数量,不能超过两条,问题是,咬人的狗根本就不是家养的。

     “这些政府官员真是天才,”爸爸说,“如果你不给他们盖个屋顶,他们会呆呆地看着天下雨,直到淹死。

    ”我笑得肚子都疼了。

     卢克和爸爸回到山上,把割炬准备好。

    此时卢克已经把汽油湿透裤子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当他两腿夹住割炬,火石与钢相撞,小火星立刻蹿成火苗,吞没了他的腿。

     以下这个片段我们会一直铭记,一再讲述,终使其成为我们家的传说:卢克怎么也摆脱不了被汽油浸透的牛仔裤。

    那天早上他和往常一样用一圈麻绳扎着裤子。

    麻绳很滑,需要系一个死结才不会松开。

    他穿的鞋子也没帮上忙:破破破烂的钢头靴子,几个星期以来,他一直是每天早上用胶带把鞋粘住,到晚上再用随身小刀割开。

    卢克本来几秒钟就能切断麻绳,砍开靴子,但惊慌失措中他拔腿就跑,像一头被枪瞄准的雄鹿一路奔逃,把火播撒进被炎炎夏日炙烤得又干又脆的山艾和麦草中。

     我正把脏盘子堆进厨房水槽,突然听见了一声颤抖、窒息、首尾不同调的尖叫。

    毫无疑问,是人发出的声音。

    我从没听过哪种动物用如此起伏的音调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