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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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从不曾设身处地替他考虑,反倒只想驯服他。

    他说他恨谢林,谢林的每一点都让他感到恶心。

     “如果我都改了,你会醒过来吗?”谢林喃喃地问。

     那么恨,都像做了一场大梦。

    谢林偏执自私,心狠手辣,手段非常,他做的事自己敢认,习惯一条路走到黑,就算是错也不回头。

    可是抱着容鹤,已经奄奄一息,寿不久长的容鹤,生平第一次,他学着忏悔。

     “醒过来吧……”他说,泪顺着脸颊滑下,滴在容鹤额间,“活下去,小三叔,只要你活下去,我不会再强迫你。

    ” 容鹤知道自己在等待死亡的来临。

     有了这个念头以后,他就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

    等死的感觉很奇怪,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时而能够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听得到外界朦胧的声音,时而只有空茫一片,像跌入很深很深的地穴,触底的那刻又猛然惊醒。

     没有力气睁开眼,他知道所谓的清醒也只是相对而言。

    快要死了吧,他猜是的,毕竟没有经验,当然,这种事谁能有经验。

    之前那么不甘,那么委屈,那么痛恨,到这时也变得平静。

    都说濒死时分,人对很多东西会看淡,他想,不过是没力气计较了而已。

     疼痛随着昏迷日久而逐渐远去,或许是已经适应了,事实上,越到后来,他越是无力思考。

    身体机能仅靠点滴维持,慢慢听不到那些朦胧得像闷在牛皮大鼓里的声音,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所谓的清醒全被混沌取代,大脑也不再归自己支配。

    他做了无数个千奇百怪的梦,梦到漫天飞的宇宙飞船,涂满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还梦到平地冒出一根巨型豌豆,顺着爬啊爬,能一直爬到天上,那里有小房子,里头住着个脾气很坏的白头发老婆婆。

    他梦到了二姐,一门之隔,他知道二姐就在里面,拼命敲门,却进不去,还梦到了父母,全家坐在一起吃饭,晚辈给长辈敬酒,数他说得吉利话最好听。

    他嘴那么甜,哄谁都轻而易举,总跟在自己身边那人就不成了,嘴笨,只会闷头做事,还不讨喜。

     所以有什么好事,他会喊他一声,免得没人叫他,被他知道,又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生闷气。

     他是个闷葫芦,有什么情绪从不会说出来的,容鹤总说他早晚要吃这个的亏。

     容鹤还是梦到了谢林,在毫无准备的时刻。

     梦里彼此都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在午后席地坐在书房地板上看书。

    他们追逐着日光,随着太阳的偏移不断移动位置。

    谢林总要坐在他身边,有时容鹤一抬头,就发现他不看书,正支着下巴看自己。

    问他在干嘛,他理直气壮把眼睛挪到容鹤手里的书上。

     “看看你读的是什么。

    ”他答。

     谢林身世可怜,从小就没什么人管他,长辈们的斗争总要把他牵涉其中,所以他像个刺猬似的。

    容家上下都笑称他为小狼崽子,容鹤也难免气他野性难驯,可说到底是疼爱他的。

    两人名义上是叔侄,其实容鹤拿他当弟弟。

     怎么会变成后来这样呢? 这个问题想了很久啦,快死了,就不去想了。

    他已然没有亲人,更没有牵挂,既然活着是痛苦,不若死了好。

    全家人都在那边,何苦留他在尘世孤零零一个?像有一座深潭,他放任自己沉下去,沉下去,沉到底,就是那边了…… 就在堕入无边深渊的那一刻,一个声音遥远地传了过来。

     “三叔,救救我!”竟是容皓的声音,“容氏有难!” 谢林走到病房前,敲了敲门。

     过了会儿,里面才传出应答声:“进来。

    ” 谢林推开门走了进去。

     阳光明媚,容鹤已然脱掉病号服,换上西装,正坐在窗前,蹙眉浏览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