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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宁落下几年来第一场大雪,作息规律的杜哲早已睡下,半夜外出归来的涂佐柘推门,被吵醒的杜哲眯起眼睛,见他嘴里呵出一团白雾,搓搓手,抱胸发抖冻得直哆嗦。

     涂佐柘弯腰溜去浴室,蹑手蹑脚地提着一个桶出来,却不料被他撞个正着。

     床边的闹钟显示凌晨两点,他问涂佐柘,这么晚了,你提着桶要去哪里? 涂佐柘摸着脑袋,不好意思道,吵醒你啦?外面下雪了,我想装一点,回来慢慢看。

     杜哲打开小灯,涂佐柘没戴帽子,细碎消融的雪花铺在乌发上。

    杜哲立即到浴室拿出一条毛巾,擦拭着涂佐柘已被雪水濡湿的头发,温声道,你也不怕感冒。

     涂佐柘任由他摆弄,猛地吸了吸鼻子,笑道,师兄,你的毛巾好香阿。

     杜哲捏着他湿漉漉的棉外套,顺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羽绒服,替他穿上,羽绒服的帽子盖到他的脑袋上,笑道,很合适。

     外面的雪花纷飞,如同满城绒花飘荡,灯下光线昏暗,涂佐柘挺直脊背却如耀眼的星,杜哲拎着备用的羽绒服紧跟前行,看他故意在轻雪铺就的路上,拖曳出两条痕迹,裁满五颜六色的补丁的棉服,似乎成了他御寒的铠甲。

     他跪在地上,掌心冻得通红,兴奋地舀雪入桶。

     没人会喜欢求而不得,没人会享受被背叛,于是,关于涂佐柘的记忆,与他经历过的事情被命运轮盘迅速流转,开心的、欢喜的、伤心的、难过的、怜悯的、甜蜜的过往,飞速转动的指针最终停留在痛苦之上。

     因为这些痛苦,所以他刻意遗忘与涂佐柘的点点滴滴,所有的记忆逐渐模糊。

     但是偶尔沙滩里的柔柔,会让他想起冬夜里的涂佐柘。

     穿上小吊带裙的宝贝女儿,小胖腿铲着沙子往前走,硬是拖曳出两条沙路,也是膝盖落地跪在地上,一边乐呵呵地笑,一边一股脑地将沙子往桶里装。

     沙子进眼,眨着眼睛流出泪,也只是朝他笑眯眯地说,爹地说眨着眨着,沙子就自己出来了。

     她跟涂佐柘太过相像,开心时笑容的弧度,漏出的几颗乳齿,跟初识的涂佐柘,几近一模一样。

     杜哲阖上眼,搂住涂佐柘,吻在他的肩胛骨,在夜里怅然叹息。

     大二寒假,广宁的那场初雪,偌大的校园,除却簌簌落下的雪花,仅剩他们二人,四周寂静无声。

     涂佐柘穿着裁满补丁的棉外套,迎风的雪花落在他的后方,脸蛋被吹得红扑扑的,睫毛上沾染融化的绒花,衬出一双含满水光的眸子,被冻得青紫的嘴唇含笑。

     甚至试图伸出舌头,说想尝尝免费冰棍的味道。

     杜哲站在离他不过一米的距离,见他的笑容灿烂,即便在夜里也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