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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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里尼慢步走在我身旁,像个彬彬有礼的东道主。

    我们横穿过大院。

    院子朝海的一边是要塞墙和从前的火炮发射阵地。

    朝岛内的方向是从前的军营。

    房屋半塌,一长排窗户都没了玻璃。

     随从们的冲锋枪叮当作响,伴随着脚步的节奏。

    这些人谁也不讲一句话。

    托里尼讲话时,其他人全都噤口不言。

     我们还没踏进内院,托里尼这位黑帮老大就开始滔滔不绝了。

    这座岛屿位于北海岸,自古以来无人居住,岛上的要塞是在十九世纪上半叶由当时的海军修建的。

     当时给这座岛取名为“障碍岛”意思是说,这个岛是敌方海军力量的一个障碍,至少能拖延对方。

    国内战争开始时,南方国家海军又对这个要塞进行了扩建。

     托里尼以胜利者骄傲的口吻告诉我说,整座岛是他的私人财产。

     当我们穿行在被探照灯照亮的院子里时,他又唠叨说:“其他人在加勒比海里购买棕榈岛,而我一反常情,购买下大西洋里的一座荒岛。

    这是不是疯了?” “这要看您怎么看待这事。

    ”我回答道“不过,我估计您也有一两座棕榈小岛。

    ” 托里尼笑了。

    “这推论一点不笨。

    您说得没错,我亲爱的科顿。

    为了欢度晚年,我为自己在大西洋预订了一座风景秀丽的岛屿。

    在科斯达黎加海岸边。

    那是一座真正的热带丛林岛屿,就像那些有恐龙存活下来的岛屿。

    您知道失落的世界那部影片吗?” 我冷冷地回答道:“第一,如果能够,亲爱的科顿会将您塞进监狱里去。

    第二,如果这做不到,我寄希望于恐龙雷克斯先生,希望它拿您给恐龙雷克斯夫人当早餐。

    这对可爱的夫妻到时候会合理瓜分您,也就是说,从中间一分为二,各吞下一半——就像它们在影片里对艾迪那样。

    ” “啊!”托里尼兴奋地叫道“那人是艾迪-卡尔,他是负责探险队车辆的。

    恐龙雷克斯先生将它从越野车里拽出来,然后像个厨师抛煎饼一样将他一扔老高。

    对,然后这对恐龙雷克斯夫妇在空中将他撕碎了。

    除了恐龙,谁还能将人从中间一撕两半呢?狮子也做不到这一步。

    ” “这世界还给您留着白鲨。

    ”我回答说。

     “不坏,”托里尼微笑着说“只不过我不是那种好水的人,我绝不会主动下海洗澡的。

    ” “您也没必要主动下海,”我说“有谁将您抛进去就足够了。

    ” 托里尼哈哈大笑。

    “可惜,可惜,我亲爱的科顿。

    我真想跟您多聊聊。

    您真是个风趣的谈话伙伴!” 我冷笑笑。

    “当您坐在我对面接受审讯时,就不会再这样讲话了。

    ” “您开始想入非非了。

    ”他叹了一口气说。

     “您等着,”我回答道“跟我相比,哈利-霍帝尼只算得上是小巫见大巫。

    ” “还要糟!”托里尼手抚额头装着不知所措的样子说“现在您要成为牛皮大王了!我亲爱的科顿,这不会有好结果的。

    ” 他想以这句讨厌的“我亲爱的科顿”引我发火,这我清楚。

     “您等着瞧吧。

    ”我再加上一句。

     他笑了笑。

    “我会等着瞧的。

    我甚至会很耐心地等。

    确切地说,这等候将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

    只是——可惜您再也脱不了身啦。

    您会看到的。

    ” 我沉默不语。

     我现在还看不到一点点能逃脱的机会。

    相反,我们越往要塞深处走,希望就越渺茫。

     托里尼及其护卫人员将我带进军营后另一座较小的内院里。

     院子对面有三座较矮的房子,细方石砌的墙,屋顶完好。

    中央那间屋里亮着灯。

     我从托里尼那里获知,那是从前的指挥部。

    修缮它是他在北方他的私人小岛上做的少数几件事之一。

     维修整座要塞,需花费数百万。

     美国政府也正是这么讲的,在它失去了其战略意义之后,障碍岛上的这座要塞沦为了一座废房。

     至少卡洛-托里尼能拿它派点用场。

    比如说,让他的敌人们消失在这里。

     他们将我带进亮着灯的那间指挥部。

    这里直通地下室。

     就跟恐怖电影里一样。

    潮湿的方石,部分长满苔藓,包围着通向地下要塞的石阶。

     这里惟一区别于一座中世纪土牢的是照明设备。

    不是在铸铁灯架点上放着点燃的火炬,而是固定在屋顶的防水灯管和电线。

     扑鼻的霉味无论如何是千真万确的。

    五百年或更久之前欧洲监牢里的人一定就是这么生活的。

     拉弗-奥德利斯科不认为这是一次绑架。

    他只是取回他的东西而已。

    离婚是个错误,大错特错。

    但重新复婚就行了。

     他正是想这么做。

     命运不会再戏弄他了。

    永远不会了。

    他现在大权在握,自己操纵所有的事。

    要回珍尼特是他向他的自我重新定位迈出的最重要的一步。

     他坐在庞地亚克赛车后座上珍尼特的身旁,前排的正、副司机是他的亲信,他们寡言少语,遵命行事。

     他们在西街上朝着南弗利方向开下去,从那里到赫利帕特商业区只要十分钟。

     拉弗用胳膊抱着前妻的肩。

     他心疼,又不能不将她绑住,在她嘴里塞进布团。

     他了解她。

    她会喊来全屋子的人。

    然后,等到了外面,她会让半个曼哈顿沸反盈天。

     一旦她知道了他们的未来会多么伟大时,她会原谅他将她绑住往她嘴里塞进布团的。

    届时她会彻底原谅他的。

     他会让她刮目相看,她肯定会通情达理的。

    她向那位保镖投怀送抱,只因为她苦闷失意难以排遣。

     她一定早就看出来了,她永远不会再找到一个像他拉弗这样的男子汉的。

    她以为他们彻底分离了,就去找这位保镖警察当替身。

     这实际上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会原谅她的。

    无论如何他得要求她永远不再见那个混蛋。

     车子来到河东的六号码头。

    这里,在摩天大厦的脚下,平台上的一架直升飞机看上去又小又不起眼。

    可那是一架非常舒适的直升飞机,一架意大利的豪华飞机,是阿古斯塔公司的产品。

     司机将车子一直开到直升飞机旁边,副驾驶员打开一侧的推门。

    拉弗下了汽车,坐进机舱里。

     他的手下将珍尼特抬进去,将她放在飞机里他身旁的沙发软椅上。

    机舱跟驾驶舱是隔开的,机舱里是隔音的。

    有一只对讲机,可以通过它跟副飞行员取得联络。

     车里的人开车走了,副飞行员充满敬意地问候拉弗,然后从外面关上枪舱门,回到驾驶舱里他的位置上。

     那位飞行员已经在忙他的工作了,只略一转身朝拉弗点了点头。

     这一姿势里也包含着对拉弗作为卡洛-托里尼的副手的新地位的敬意。

     机身一颤,涡轮马上轻唱开了。

    旋翼开始转动了,当它们转到一定的转数时,很快就看不见它们在转了。

     这令拉弗感触很深,他希望珍尼特的印象也很深刻。

    这是他的新生活。

     豪华直升飞机。

     豪华大轿车。

     一个新家,宛如一座宫殿。

     珍尼特很快就会看到的。

    飞行时间只有半小时。

    差不多半小时。

    究竟多长时间,取决于风向和天气。

     当飞机起飞后升到800万人口的城市的灯海上方时,拉弗取出了珍尼特嘴里的布团。

    他不喜欢用那残酷的胶带,虽然只是一小块布团和一条用来绑紧的丝巾。

     从此以后他不再称她是他的前妻。

    她又是他的妻子了。

    那些形式——重新结婚以及与此相关的一切——很快就会办理好。

     飞机拐向昆斯上空。

     珍尼特既不喊叫,也不讲话。

     她坐在那里,手脚被绑着,嘴唇抿紧。

     拉弗打开冰箱。

    他坐在那里就能舒服地拿到一切,站都不必站起来。

     “你喉咙肯定干了。

    ”他关心地说“我们快喝点什么消消渴吧。

    你还跟从前一样,来一杯什么也不加的橙汁吗?” 珍尼特不回答。

     拉弗转过身来笑着说道: “好吧,我为你解开绳子——但你要保证,不抓出我的眼睛、不拿刀子捅进我心脏。

    ” 珍尼特没有反应。

    她的目光呆望着前方,望着虚空。

     他为她解开双手。

     当血流又开始循环时,疼得她发出一声低叫。

     “总是这样的。

    ”他安慰她说,一边为她按摩手腕。

     她听之任之一像一只已经适应了其命运的被囚的鹿一样冷漠。

     拉弗决定,饮料的事等等再说。

    等她情绪好些了,她会喜欢他的乐于助人、热情可爱的。

     他沉思地望着她,但他不敢肯定,她是否感觉到他对她怀着怎样一种复苏了的感情。

     现在,一旦看到他如今将带给她一种多么辉煌的生活的话,这感情也会在她身上复苏的。

    就算她在她父母的公司里劳碌到死,也永远达不到他拉弗-奥德利斯科现在就能给予她的。

     “别傲慢了。

    ”他边说边解开她脚上的绳子。

    “你要是乱挥乱打或干什么蠢事的话,我就得再绑起你来。

    ” 珍尼特仍是毫无反应。

     他按摩她的脚关节,直起身来。

     “我想和你复婚——”他说道。

     她转过头来,满眼惊骇地瞪着他。

     “组建一个真正的家庭。

    ”他补充说。

     她的眼睛睁大了。

     “是的,你没听错。

    ”他骄傲地说“我想跟你生个孩子。

    我这种地位的人应该有孩子。

    ” 他没讲他最想要的是个儿子。

    他也没讲他已经在追求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了。

     托里尼现年50岁,比拉弗年长15岁,因此拉弗能算计到他何时接替这个老头子。

     托里尼没有孩子,从来没结过婚。

     关于他的性生活有许多传闻。

    据说他不太喜欢女人,更喜欢英俊小生。

     “我现在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