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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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非下水不可。

    ] 真正给我提供勇气的却是两股互相对冲的恐惧——关于深海的恐惧和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的恐惧。

     最终是后者战胜了前者,使我背上了8公斤的氧气瓶,要知道那时候我的体重只有42公斤,是一个青少年的合理体重。

    而那个人只知道笑话我吃下去的午饭刚好占了体重的零头。

    以及根本不是氧气瓶,氧气只占20%,剩下八成是氮气。

     所以说,我讨厌潜水。

     我也讨厌一切听起来宏大实则冰冷的东西,例如海,天空,大饼和火星。

     立场是这样预设的,真正到了水下十米的地方,那点微弱的阳光也显得情迷意乱,让人知道在上和在下的区别,总比毫无着落的好。

    宝莱坞电影喜欢说alliswell——糟糕到一定境界就都会好起来。

    这当然是一句假话,人生的下坠永无止境。

    那一年,我害怕一松手就掉到海底了;这一刻,我不能连握紧武器的手都失去了。

     我失去的东西太多,其中固然有我自作自受的成分。

    然而功过是死后交给别人来清算的,我能做的只有顽固地抓住拥有的东西,以及暗自祈祷: 请不要松开握紧我的手。

     拜托了。

     “......” 隔着时间的长河和不同密度的液体,我的手再一次被温柔地触碰,和上次一样又不一样。

     我睁开眼睛。

     是与谢野晶子。

     她把水温调成了最低档,正在替我烫伤的手冲凉。

    手指依然止不住地颤,不过是出于另外的理由了。

    我喜欢她此刻的语气,冷静,有条理,像极了经验老道的医嘱。

     “你可以呼吸的,肆,”晶子说,“深呼吸。

    ” “你只需要呼吸。

    ” “……” 我奇异地慢慢镇定下来。

     十五分钟后,她把一枚银色的钥匙放进我的掌心。

     “好了,”她说,“就像你曾经告诉我的那样,[你可以自己把手铐解开了]。

    ” - 我的手裹上了药膏和敷料,看起来膨大了一圈,圆滚滚的很像多啦a梦。

    晶子说可以免除我一个星期的家务。

     开车把我送到山坡下,她问六点半来接行不行。

    夏天日照虽长,再晚也要天黑了,干脆你就睡这儿,和令兄挤同一具棺材。

     我说我还是想跟你睡一张床。

     我开始向上走,长柄伞暂时充当登山杖。

     横滨是山和海并存的地形,墓园所在的小山坡度不小。

    我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不休息两天再来了,反正死掉的人又不会跑。

    过去我用健身房的爬坡机常常要靠抢,往后勤快些上坟就可以了。

     到了墓园门口的时候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