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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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南眉头拧得更深。

     “其二,倘若我当真与魔物串通,理应能控制魔气,怎会突然被魔气趁虚而入,丧失心智?为了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我入魔了么?” 不等裴风南开口,便被裴渡沉声打断:“其三,莫非无人觉得,那日的一切太过巧合?先是裴钰不明缘由地失踪,当所有人赶到崖边,又恰好见到那幅最为关键的场面――难道不奇怪吗?” 这种有理有据的阐述,要比谢镜辞的大公鸡打鸣有用许多。

     他这段话一出,只要裴风南不是个白痴,就应该能立马明白,自己的妻子和亲儿子不太对劲。

     好在他不是真的白痴,闻言神色稍沉,不着痕迹望一眼裴钰。

     “胡说。

    ” 白婉终于收敛起笑意:“不过是狡辩之词。

    当时情形千钧一发,我怎么可能用自己和儿子的命当作赌注。

    裴渡,这些年来我可待你不薄,如此恩将仇报,也不怕遭天谴吗?” 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

     “这件事找不到证据,双方又各执一词,既然没办法立下结论,不如暂且缓一缓。

    ” 谢镜辞道:“更何况,裴伯父的那一掌令他修为尽失、负伤累累,反观那两位可怜的‘受害人’,身上一道伤也没有――裴渡受的罚,理应足够了。

    ” 白婉眸色渐深。

     “裴伯父当日说过,裴渡叛入邪魔,今后不再是裴家之子;后来发的搜捕令,要求也是‘不论生死’,说明你那一掌的确动了杀心,觉得他必死无疑,欠裴府的这一条命,也算是还了。

    ” 她说着挑眉,音量虽轻,却字字如珠玉落石盘,清晰可辨:“既然裴渡已经与裴家再无关联,那我带走他,又有什么不对?” 裴风南眉心一跳。

     当时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瞧,“逐出裴家”这四个字,的的确确是他挽回裴家颜面,气急败坏之下亲口所说。

     “你――” 裴钰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气到浑身紧绷,只堪堪吐出这个字,就不知应该如何往下。

     “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有谁设了阴谋诡计杀人,结果被害的人啥事没有,他自己反而弄得这么狼狈。

    ” 谢镜辞身后跟了不少芜城百姓,听罢方才对话,都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她将江屠击败于刀下,他们本来就无条件站在谢镜辞这一边,这会儿听出裴渡是遭人陷害,纷纷用嘲讽的语气,七嘴八舌地开口。

     “对对对,还在开阔之地群起而攻,真有人会这么干吗?真当做坏事不用脑子啊。

    ” “废了人家修为和半条命,还‘生死不论’……这分明就是起了置他于死地的念头,能干出这种事,谁还敢跟他们回去啊?” “这两位是芜城的恩人,品性如何,我们再清楚不过。

    诸位若是想动他们,我们不会应允。

    ” 裴风南只觉得心口发闷,眼角一抽。

     他知道,今日是必然带不走裴渡了。

     这群愚民听风就是雨,已经全部一边倒地相信裴渡,一旦在这里强行将他带走,裴家的名声就算是完了。

     作为一个直来直往、一心坚守正道的修士,裴风南视名声如性命。

     再者……正如谢镜辞所言,他的确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裴渡有罪。

    听罢裴渡那番话,不可否认的是,他心底也有了些许动摇。

     “爹!” 裴钰不服气:“我们真要放他走?” “看把他急的。

    ” 不知是谁佯装窃窃私语,实则无比响亮地嗤笑一声:“说他肚子里没装坏水,我都不信。

    ” 他气到哽。

     这不是他预想中的画面。

     裴渡理应一无所有,变成一个连行走都艰难的废物,身旁毫无倚仗,只能在他面前跪地求饶。

     可为什么―― 明明已经是个不堪大用的废人,为什么还会有云京谢家相助,甚至连鬼域里如此之多的百姓,都要毫不犹豫地将其维护,尽数站在他那一边? 什么“恩人”,就他和谢镜辞那两个小辈? 简直荒谬!凭什么他们受尽簇拥,他却要被那群魔修百般嘲弄? “如果没有别的事宜,我们另有急事,就先行告退了。

    ” 谢镜辞看出裴风南已有动摇,想必察觉到了不对,趁此时机开口:“告辞。

    ” 裴钰:“你们等……” 他话没说完,正欲去追,臂膀之上,便覆了另一只粗糙宽大的手。

     “罢了。

    ” 裴风南黑眸幽深,本是望着裴渡离去的方向,忽然沉默着垂下视线,静静与裴钰四目相对。

     再开口时,嗓音已是格外的阴沉肃然:“不要让我发现,你在说谎。

    ” 裴钰只觉后背猛地一凉。

     * 终于能和那些讨人厌的家伙说再见,谢镜辞走路都带风。

     等一行人来到城墙边时,空地上已经围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扭头见到江屠,无一不露出欲将其杀之而后快的厌恶之色。

     江屠很自觉地往地上一跪。

     周慎一言不发地往前,见到昔日好友面容的刹那,眼眶不受抑制地陡然通红。

     “时间过去太久,破开的洞口又太小,很难将他拉出来。

    ” 有个医者模样的姑娘细声细气道:“城墙唯有金丹以上的修士能破。

    ” 周慎点头,生满老茧的右手轻轻覆上墙壁,剑气渐生。

     随着一道道裂痕如藤蔓浮现,砖石皆化作齑粉坠落,渐渐地,自城墙里露出男人的整个身形。

     “等等……” 在填满整个夜晚的寂静里,忽然有人讶然出声:“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不止他,谢镜辞同样一愣。

     隆冬的雪光映衬着月色,四下皆是昏暗如潮,然而在那处被破开的洞口中,却现出一道更为皎洁温润的莹白色光团。

     光团圆润纤巧,静静悬浮在付潮生头顶之上,好似在无穷黑暗里,孑然照拂了他五十年的小月亮。

     “这是……” 有人携了哭腔,声线颤抖地小心翼翼问:“这是……神识成体?” 然后是另一道更为响亮的哭音:“真是神识成体!” 神识成体。

     谢镜辞的心跳,从未有这么快过。

     在这片鬼域之中,除了魔修,最多的,便是鬼修。

     原由无它,只因笼罩四野的不止魔息,还有死气。

    两相融合之下,对于魂魄的滋养大有裨益,而恰恰鬼修,炼的便是魂与神识。

     按照常理,人死如灯灭,魂魄会在天地之间悄然消散、不复存在,然而付潮生不同。

     谢镜辞深吸一口气。

     是了……付潮生,他是不同的。

     倘若他中途死去,没有灵力的遗体无法阻挡魔气侵袭,芜城百姓同样会遭殃,因此,在江屠把城墙砌完之前,他必须活着。

     城墙闭拢的那一刻,也正是他闭上双眼的时候。

     这样一来,就不可避免导致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况。

     已知付潮生死在城墙中,而城墙里的结界密不透风,魂魄与神识都不可能有一丝一毫泄露到外面。

     已知结界由大量灵力筑成,在城墙中央,拥有无比浑厚的灵气。

     又已知,付潮生的神识在如此庞大的灵气中,静静涵养了五十年。

     城墙里封闭的力量,尽数成了他的养料,让本应脆弱不堪、随风而散的神识…… 得以凝聚成型。

     就像所有鬼修都会做的那样。

     “鬼、鬼修!” 不知是谁一边哭一边笑一边大喊:“咱们这儿谁是鬼修!” * 鬼修们一拥而上,差点发生踩踏事故,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个靠谱的,声称付潮生神识已经成型,之所以还是圆球形状,是因为他从未修习鬼道,一窍不通。

     若想让他恢复成寻常的模样,应该只需让他们这群鬼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