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夜半窥牖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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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同浸透了浓墨的死水,沉甸甸地压在村落之上。

    粘稠的闷热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在死寂中酝酿出一种令人窒息的、仿佛暴风雨前的压抑。

    空气凝滞,一丝风也没有,连平日里最聒噪的虫豸都噤了声,仿佛预感到某种无法承受的大恐怖即将降临。

    门窗紧闭得如同铁桶,缝隙被破布烂泥死死堵塞,隔绝着外面令人心悸的黑暗和无孔不入的、若有若无的铁锈甜腥味。

    整个村子如同一个巨大的、被遗弃的墓穴,只有偶尔从某扇紧闭的门窗后,传出一两声被强行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啜泣,更添几分死寂的沉重。

     陈墨蜷缩在破屋最黑暗的角落,身体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土墙,单薄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巨大的负罪感和无休止的恐惧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日夜不停地啃噬着他的神经。

    阿芸被钉死在活棺材里的惨状,张婆子脸上那两个血肉模糊的黑洞,李婶描述的“形销骨立、只饮雨水、腹大如鼓”的鬼魅形象,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灼着他混沌的意识。

    每一次昏昏沉沉将要坠入梦境的边缘,那些恐怖的画面便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将他瞬间拖回清醒的地狱。

     袖中那把短刀冰冷的锋刃紧贴着小臂,带来一阵阵熟悉的、带着诱惑的刺痛。

    死亡的解脱近在咫尺。

    但每当他颤抖的手指触碰到刀柄,脑海中便会清晰地浮现那本暗黄册页的轮廓,浮现墨痕深处那游走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暗红血光,更会无比清晰地响起那声如同命运翻页般的“沙”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被无形锁链彻底禁锢的恐怖感,便会瞬间冻结他所有的行动力。

     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拖拽着他的意识下沉。

    眼皮沉重得如同坠着千斤巨石,每一次眨动都异常艰难。

    在恐惧和疲惫的极限拉锯中,他的意识终于滑向了混沌的深渊…… “啊——!!!!” 一声凄厉到非人、裹挟着无尽恐惧和绝望的尖叫,如同烧红的铁钎,毫无预兆地、狠狠地刺穿了粘稠的死寂,也瞬间刺穿了陈墨昏沉的意识! 是女人的尖叫! 是赵寡妇! 来自西头!离那间死屋最近的赵寡妇家! 陈墨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猛地从混沌中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刚刚被体温烘得微暖的后背! 尖叫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喉咙! 戛然而止! 紧随而来的,不是哭喊,不是挣扎,而是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绝对而粘稠的……死寂! 仿佛赵寡妇连同她整个家,都在那声极致的尖叫后,被瞬间拖入了无底的深渊! 陈墨的身体如同被冻住,僵在原地。

    粗重的喘息撕扯着他的喉咙,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但一种更强烈的、近乎自毁般的好奇心和无法言喻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