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其二 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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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春日清晨,阳光透过桦树梢洒落碎金,早莺在缀满嫩芽的枝桠间啼啭。

    部落里欢声笑语随着晨风荡漾,炊烟裹着烤松饼的香气钻进每顶兽皮帐篷。

    孩子们追逐着穿过花海的彩蝶,沾着露水的矢车菊在他们奔跑的裤脚上晕染出蓝痕,惊起的云雀翅尖扫过正在晾晒的草药筐。

    当第一声新生儿的啼哭刺破晨雾时,正在编织花环的她指尖微颤,蒲公英的绒球乘着风掠过她骤然发亮的眼眸,飘向远处正在给驯鹿烙印的年轻猎手。

     子人们簇拥着将襁褓递到她怀中,婴儿皱红的脸颊蹭过她佩戴的鹿角项链,那串染着二十六种草药汁的骨珠叮咚作响。

    三十年里第七次托起新生命的她,忽然发现这个在紫云英花季降生的孩子眼尾有颗小痣,与去年雪夜陨落的老巫医如出一辙。

    祭坛四周铺满的月见草突然无风自动,沾着胎脂的小手抓住她垂落的发辫,她将三枚雕着星纹的骨牌轻轻放在啼哭的婴孩胸口,冰凉牌面立刻蒸腾起与心跳同步的白雾。

     夜色降临时,篝火将祭坛中央的图腾柱投影拉得很长,火星裹挟着桦树皮燃烧的清香跃上星空。

    她握着熊骨铃铛起舞,麂皮靴踩碎去年丰收节撒落的干浆果,火光明灭间瞥见老妈妈的白发在星幕下泛着银光,那支插在发髻上的渡鸦尾羽正轻轻颤动。

    十二个新生儿脚踝系着的铜铃随夜风轻响,与守夜人低吟的《星辰诞育歌》缠绕成网,兜住了整个部落此起彼伏的鼾声。

    直到启明星升起,她仍摩挲着那株被孩子们压扁的蓝铃花——就像二十年前自己初任祭司时,在命名礼上失手打翻蜂蜜罐那样鲜活的痕迹,黏稠的金色糖浆至今仍在记忆里缓缓流淌。

     咳嗽声是在第三个月圆之夜响起的。

    当时她正俯身用松针为发热的孩童退烧,忽见对方耳后浮现蛛网状的灰斑,如同被冰霜冻结的血管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