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其二 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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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钵里捣碎的接骨木突然迸出火星,惊得她打翻了熬煮三天三夜的鹿茸汤,琥珀色药汁在泥地上蜿蜒成蛇形焦痕。

    当第十七个族人开始咯血,巫医帐篷后的焚化堆已昼夜不息地腾起青烟,灰烬里未燃尽的狼髀骨发出刺鼻的腐臭。

     她在暴雨中闯进禁地沼泽,腐叶陷至膝弯仍死死护住怀中的萤光草,蟾蜍在漂浮的树根间鼓噪出古老咒语。

    归途撞见的白化麋鹿突然开口吐出人言,却在她伸手触碰时化作满地骨片,断裂的鹿角尖刺破掌心,鲜血滴在骨片上竟蒸发出猩红雾霭。

    踉跄回到部落时,曾经缀满祈愿绳的圣树正在熊熊燃烧,火舌吞噬的树洞里簌簌落下她去年藏匿的乳牙,那些包裹着童年记忆的钙质小球在火中炸裂成珍珠般的碎末。

     最后的时刻来得猝不及防。

    他咳出的血沫染红了新婚时她绣的熊皮褥子,曾经能徒手掰断狼牙的手掌如今轻得像片枯叶,指节处象征勇者的刺青已被溃烂的皮肤吞噬。

    当守灵的火光吞没所有记忆,她突然发现花海深处有株未被烧焦的蓝铃花,沾着血泪的根系正死死抓着半块刻着星纹的骨牌,断裂处的纹路竟与新生儿胸口遗留的牌面完美契合。

     暴雨砸在额头的瞬间,蛰伏在旧伤疤里的灼痛突然苏醒,十七岁那年被火把灼伤的月牙形疤痕泛出幽蓝。

    她望着水洼中扭曲的倒影,左眼不知何时变成了蛇类的竖瞳,虹膜边缘浮动着祭祀壁画里才有的楔形纹路。

    远处帐篷缝隙漏出的火光里,分明晃动着本该焚毁在祭坛的熊骨铃铛,系着的红丝绦正是她用婚服下摆编织的同心结。

    湿透的衣襟下,藏着的新月形胎记正泛起诡异的莹绿——就像那夜白化麋鹿消散前的最后一点磷火,此刻正在皮下血管中游走成星图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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