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歧路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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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怀表在怀里跳动的声音,像颗不肯停下的心脏。

     暗河的水比去年秋天更冷了,燕双鹰背着孩子蹚水往前走,右腿的裤脚被水流冲得卷起来,露出里面的伤疤,是去年被日军的刺刀划的,现在已经变成了条暗红色的线。

    他看见燕彪的右腿在水里打晃,老人却咬着牙没吭声,只是把探路的木棍握得更紧了,木头上的裂痕里还嵌着些黑泥,是关东山的土。

     "爹,歇会儿吧。

    "燕双鹰扶着块突出的岩石,把孩子放在干燥的石台上,"我听见前面有滴水声,应该快到出口了。

    "少年往燕彪手里递了块玉米饼,饼已经冻硬了,啃起来像嚼石头,"步叔叔会不会有事?日军的岗楼离西坡那么近......" 燕彪没回答,只是往嘴里塞着玉米饼,饼渣掉在胸前的衣襟上,像撒了把碎沙。

    他想起步鹰左腿的旧伤,是十年前被土匪的子弹打穿的,阴雨天会疼,冻天更疼,现在却要一个人守在西坡的溶洞里,啃发霉的玉米,喝融雪的冰水,还要提防日军的巡逻队。

    老人突然觉得嘴里的玉米饼格外苦,像嚼着黄连。

     暗河的出口在北麓的片白桦林里,去年被大雪封了,现在融雪冲开了个口子,露出外面灰蒙蒙的天。

    燕双鹰抱着孩子爬出去时,脚刚落地就打了个寒颤——林子里的雪还没化透,踩上去咯吱响,像踩在碎玻璃上。

    远处传来几声枪响,是日军的岗楼方向,隔得远,听着像有人在放鞭炮,却让少年的肩膀瞬间绷紧了。

     燕彪爬出暗河时,右腿已经麻得没了知觉。

    他靠在棵白桦树上,树皮上的纹路硌得后背生疼,像步鹰那张刻满皱纹的脸。

    老人摸出怀里的空表壳——他把怀表给了步鹰,只留下这个壳子,里面的齿轮早就掉光了,却还能摸到内侧的刻痕,是"鹰"字,被他的指腹磨得发亮。

     "往这边走。

    "燕彪指着林子里条被踩出来的小道,那里的雪被压实了,能看见些模糊的脚印,是胶鞋的痕迹,比日军的军靴小,"张奶奶说抗联的人都穿这种胶鞋,是从苏联那边运来的。

    "他往燕双鹰手里塞了根烧红的木炭,是从暗河的火堆里带出来的,"拿着取暖,北麓的风比鹰嘴崖烈,别冻坏了。

    " 少年点点头,把木炭揣进怀里,抱着孩子往小道深处走。

    他听见燕彪的脚步声跟在后面,一深一浅的,像敲在地上的鼓点,每一声都带着关东山的重量。

    白桦林的风里飘来股松脂味,和西坡的松树林一个味,却让他想起步鹰往猎枪里装火药的样子,老人总是先闻闻火药的味道,说"够冲才能打准",现在那杆老猎枪,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响。

     燕彪走在最后,右手的木棍在雪地里划出条浅浅的沟。

    他回头望了眼暗河出口的方向,那里的白桦树在风里摇晃,像步鹰站在西坡的拐角,扛着老猎枪,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老人突然举起右手,对着关东山的方向敬了个礼,动作有些僵硬,却把右肩的旧伤扯得生疼,疼得他咧了咧嘴,像笑,又像哭。

     1930年的春风还带着寒意,吹过北麓的白桦林,卷起地上的雪沫,像层薄薄的纱。

    燕双鹰抱着孩子往前走,燕彪拄着木棍跟在后面,他们的脚印在雪地上延伸,越来越长,却始终朝着一个方向——那里有能打鬼子的队伍,有能报仇的希望,有步鹰留在关东山等着的未来。

     关东山的轮廓在远处渐渐模糊,只剩下鹰嘴崖的尖顶还露在云层里,像根扎在地上的长矛。

     燕彪知道,步鹰会守在那里,守着那些烧焦的屯子,守着那些埋在土里的乡亲,守着关东山的每一寸土地,直到他们带着队伍回来的那天。

     而怀表的齿轮,不管在谁的怀里,都会继续转动,像关东山的心跳,永远不会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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