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玉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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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寒儒典衣逢奇变恶贾设阱陷无辜 明嘉靖间,姑苏有寒士沈文卿者,字子瑜,吴县人也。

    家世清寒,然祖德绵长。

    父讳守拙,曾为县丞,以耿直忤上官,罢归林泉,未几郁郁而终。

    遗文卿幼弱,赖母陈氏十指针黹,典钗鬻珥,抚之成立。

    文卿性敏慧,过目成诵,弱冠即补博士弟子员,文名藉甚,乡里咸以“玉笋”目之。

    然命途多舛,屡试棘闱不售,家计益蹙。

    陈氏积劳成疾,沉疴难起。

     是岁隆冬,朔风凛冽,彤云密布。

    文卿环顾四壁,家徒如洗,灶冷无烟,药炉久熄。

    母卧病榻,气息奄奄,呻吟之声,裂人心肺。

    文卿抚母手,触之如冰,泫然泣下:“儿不孝,累母至此!今当鬻此破裘,易钱延医购药,或可挽慈颜于万一。

    ”裘乃父遗物,青布面,败絮充之,唯一御寒之具耳。

    然事急矣,文卿含悲裹裘,冒寒出门。

     长街寂寥,霜枫如血,败叶委阶。

    文卿踽踽至城西“聚宝典肆”。

    肆主贾世仁,面团团若富家翁,心实鸷刻。

    素以“刀锯称物,锱铢析利”闻于市井。

    见文卿入,睨其敝袍,哂道:“沈相公玉趾辱临,敝肆生辉。

    然寒舍狭小,恐难容大贤,未知有何贵干?”言虽谦而意甚倨。

    文卿面赧,解裘付柜上:“家慈病笃,无钱延医,敢以此旧物暂质青蚨数贯,救急而已,不日即赎。

    ”贾某拈裘在手,掂掇再三,忽觉内里一处稍硬,异于他处。

    心疑,佯作检视,暗以指甲挑破线缝,窥见夹层内藏一物,触手微凉。

    贾某奸猾,不动声色,仍作鄙薄状:“嗟乎!此等敝絮,市值不过百钱。

    念相公孝心,权质五百文,月息三分,逾期不赎,即归本肆。

    相公意下如何?”文卿救母心切,虽知盘剥甚苛,亦唯唯应诺,立券画押,怀钱踉跄归。

     贾某俟其去远,亟闭内室,拆裘取物。

    乃一锦囊,内贮双连环玉玦。

    玉质温润如脂,色呈羊脂白,微沁淡青,触手生温。

    双环相衔,镂空雕琢夔龙纹,精巧绝伦,非俗工所能。

    环心各嵌米粒明珠,光华内蕴。

    贾某识宝,知为汉玉奇珍,价值连城。

    狂喜不禁,抚掌大笑:“沈家穷酸,明珠暗投!此宝合该姓贾!”遂密藏之,待价而沽。

     文卿典裘得钱,延医购药,悉心奉母。

    然陈氏病入膏肓,药石罔效,弥留之际,执文卿手泣曰:“吾儿…裘中…祖传玉连环…乃汝曾祖救驾所得…敕赐秘藏…言‘环合之日,家声复振’…母未及告汝…慎守之…”言讫气绝。

    文卿大恸,葬母毕,方忆母言,急赴典肆赎裘。

     贾某见文卿至,早备说辞。

    佯惊曰:“沈相公来迟矣!前日有北地豪客,酷爱旧物,见尊裘古朴,强以十两银购去。

    敝肆小本经营,焉敢得罪?银在此,请相公笑纳。

    ”文卿闻言,如遭雷殛,面色惨白:“贾掌柜!此裘乃先父遗泽,内藏家传至宝玉连环,小可赎裘非为御寒,实为取宝安葬慈母!恳请掌柜追回裘衣,宝物奉还,典资十倍偿之,亦所甘心!”贾某作色拍案:“呔!沈文卿!尔一介寒儒,焉得此宝?分明讹诈!当日典券在此,只言旧裘一领,何曾提及夹藏?尔欲以虚言诬赖,坏我商誉乎?”叱令伙计逐客。

    文卿悲愤填膺,指天誓日,争辩不已。

    贾某阴鸷一笑,密嘱心腹,如此如此。

     翌日,吴县衙前鼓声震天。

    贾世仁具状告沈文卿“恃秀才身,横行乡里,讹诈良商,意图勒索千金”。

    县令胡涂,素贪鄙,早受贾某厚贿。

    升堂问案,不容文卿分辩,喝令大刑伺候。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文卿书生孱弱,不堪痛楚,诬服“讹诈”之罪。

    胡县令即革其功名,判“流三千里,发配云贵烟瘴之地”。

    当堂钉枷,押入死囚牢,候解起行。

    满城哗然,皆知文卿冤屈,然慑贾某财势,莫敢言者。

     第二回黑松林义匪释孝子古山寨盲妪授玄机 文卿披枷带锁,由两名解差押解,踏上南徙苦途。

    解差张千、李万,皆凶悍贪残之徒。

    贾某复暗贿重金,嘱其于途中僻壤“结果”文卿,伪称“病毙”。

    二人欣然领命。

     时值春暮,淫雨霏霏,道路泥泞。

    文卿身荷重枷,足蹑破履,一步一趔趄。

    棒疮迸裂,脓血浸衣,痛彻骨髓。

    张千、李万沿途呵斥鞭笞,勒索盘缠。

    文卿身无分文,唯咬牙忍受。

    行至湖广地界,入一山,名“黑松岭”。

    古木参天,浓荫蔽日,瘴雾弥漫,杳无人迹。

    张千觑左右无人,狞笑谓李万:“贾员外厚意,不可辜负。

    此地山深林密,豺狼出没,正是沈相公归天好处!”言罢,抽刀便欲加害。

     忽闻林中一声唿哨,飕飕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