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识字课(1976年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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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蜕在窗棂上裂开最后一道缝时,我终于领到了属于自己的课本。

    母亲用公社奖励的蓝布染了身制服,薯莨汁的酸涩味裹着阳光晒进纤维里,混着油墨香竟成了新学期的味道。

    父亲用泡桐木打了张带凹槽的课桌,特意把桌面刨成三十度倾角——他说这样接粉笔灰最稳当。

     开学礼的铜锣响时,我的布鞋正卡在门槛青苔上。

    父亲往我兜里塞了把烤南瓜子,母亲用红绳把三支铅笔绑成束,绳结处缀着去年涵洞捡的蜉蝣翅。

    二十七个新生挤在祠堂改的教室,梁上"农业学大寨"的褪色标语下,新糊的报纸正连载《金光大道》。

     "李玄策,上来领课本。

    "母亲的声音在祠堂穹顶打了个旋。

    我摸着墙上的功德碑往前走,那些刻着先祖名的凹痕成了现成的盲文。

    新课本包着父亲用化肥袋改的书皮,封底印着"计划供应"的蓝章被剪成平行四边形,正好遮住我磨破的袖口。

     算术课教打算盘,我的旧算盘在课桌下格格不入——九排算珠里掺着四颗木雕、两枚铜钱、一个子弹壳。

    母亲边讲进位法边帮我调算梁的松紧,松香末落在课本上,把"大批促大干"的标题粘成了立体浮雕。

    同桌的会计闺女掏出上海产塑料算盘,珠子的咔嗒声像在嘲笑我的寒酸,直到她的算珠卡进裂缝,父亲雕的子弹壳倒成了最顺手的挑针。

     课间操时间,我们在晒场边练队列。

    体育老师用炮弹壳当哨子,吹出的哨音总带着铁锈味。

    父亲用自行车链条给我做了个旋转响铃,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