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纸鸢误(1976年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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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打过的狗尾草还蜷着身子,我的铅笔头已能完整描红"霜"字。

    母亲用蜡纸刻的田字格试卷上,父亲偷偷在页眉画了只戴眼镜的蟋蟀,油墨印到第三张时,蟋蟀触须竟与"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报头标语连成了五线谱。

     秋耕假前,自然课教星象。

    父亲用竹篾和旧年历纸扎了二十八宿风筝,星官们的衣袂上粘着去年涵洞捡的蜉蝣翅。

    我们在晒谷场试飞时,会计闺女的风筝线突然绷断,纸糊的北斗七星斜斜栽进批斗会标语墙,把"斗"字戳出个透亮的窟窿。

     "正好教你们补天。

    "母亲从教案里抽出张蜡纸。

    我们踩着板凳给标语糊新纸,我打的浆糊里掺了夜光粉——是父亲磨的萤石边角料。

    月光爬上墙头时,那些补丁竟泛着幽蓝的光,像夜空碎屑嵌在了革命口号里。

     秋耕第一天,父亲教我使唤新领的矮脚马。

    这马原是公社拉电影的牲口,笼头上还系着半截褪色红绸。

    我攥紧缰绳的刹那,它突然扬蹄长嘶,惊飞了稻茬间的云雀,也惊醒了田埂下冬眠的菜花蛇。

    父亲把马鞭塞给我时,我发现鞭柄刻着密密的刻度——原是去年补犁铧的木楔改制。

     会计闺女在扶犁时崴了脚。

    我摸出补风筝的夜光粉涂在垄沟边,荧光标记像条星路引着她走直线。

    母亲抽查作业时,发现我的田亩图里藏着星座连线,用红笔批注"注意比例尺",却把大角星的位置画成了朵小红花。

     霜降后半夜,父亲突然摇醒我。

    矮脚马挣脱缰绳跑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