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神仙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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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罗公远 鄂州城的春天,刺史摆下盛大的春宴,全城百姓都挤去看热闹。

    衙门口熙熙攘攘,忽见一个穿白衣的巨人混在人群里,身高足有一丈开外,面目奇古。

    守门卫兵惊得合不拢嘴,正欲上前盘问,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童却抢先一步,叉腰呵斥:“呔!谁准你擅离江底,跑来人间惊扰官府的?还不速速回去!”那巨人闻言,竟如耗子见了猫,拽起衣角,眨眼间消失在人群深处。

     卫兵们回过神来,一把揪住那小童,带到刺史面前。

    刺史见这小童眉清目秀,毫无惧色,便问:“你是何人?方才那巨人又是何物?”小童坦然答道:“小子姓罗,名公远,自幼学些道法。

    方才那是看守本段江水的白龙,耐不住寂寞上岸看热闹,被我喝回去了。

    ”刺史哪里肯信:“口说无凭!除非让我亲眼见见那龙的真身!” 小罗公远微微一笑:“大人真想看?那请后日移步江边。

    ” 两日后,刺史带着满城好奇的百姓,涌到江岸。

    只见罗公远在离岸一丈多远的地方,掘了个仅一尺深的小坑,引来江水注入。

    众人屏息,等了半晌,坑中毫无动静,正待嗤笑,忽见一条通体银白的小鱼,不过五六寸长,顺着水流游入坑中。

    小鱼在浅水里蹦跶了几下,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它每跳一次,身形便暴涨一圈!坑底随之腾起一道细细的青烟,盘旋而上。

    眨眼间,青烟化作浓重黑雾,遮蔽天日,岸上伸手不见五指。

     “诸位,请速避上津亭!”罗公远的声音穿透浓雾。

     人群惊惶奔逃,刚挤进亭子,身后已是电闪雷鸣,暴雨如天河倒泻!雨势来得猛,去得也快。

    云开雾散,众人惊魂未定地望去,只见江心波涛汹涌处,一条巨大无比的白龙正昂首摆尾,鳞甲森然,在日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它对着岸上人群,发出一声撼天动地的龙吟,随即沉入江心,消失无踪。

    岸上死寂一片,唯有罗公远负手而立,神色如常。

    刺史早已面无人色,从此对这小童敬若神明。

     后来,罗公远的名声传入深宫。

    玄宗皇帝好道,武惠妃信佛,宫中常聚奇人异士。

    一次,玄宗兴致勃勃,召来罗公远、密宗高僧三藏法师和精通道术的叶法善真人,欲观其法。

     玄宗指着殿中一方粗重梁木,先考校叶法善:“叶真人,能否施法将此木一头抬起?”叶法善凝神作法,只见那梁木一头应声而起数尺,另一头却纹丝不动,如同被钉在地上。

    玄宗奇道:“真人神力,何以半途而废?” 叶法善额角见汗,苦笑道:“非臣不力,实乃三藏法师暗中遣金刚力士,镇住了另一头。

    ”座上,奉佛的武惠妃嘴角含笑,三藏法师闭目捻珠,暗自得意。

    唯有罗公远垂手侍立,低头一声极轻的嗤笑,仿佛看穿了一场把戏。

     玄宗目光转向三藏:“法师神咒果然了得。

    不知能否再展法力,将叶真人咒入这澡瓶之中?”三藏领命,取一寻常沐浴用的宽口瓷瓶置于地,请叶法善盘坐其前。

    三藏合掌,口诵佛门“大佛顶真言”。

    咒声刚起,叶法善身形便不由自主地晃动;诵至第二遍,他整个人竟缓缓飘起,悬至瓶口;咒声刚落,叶法善“嗖”地一下,缩如芥子,没入瓶中! 满殿皆惊。

    玄宗脸色微沉,沉默片刻,对三藏道:“法师既能使人入瓶,想必也能使人出瓶?”三藏自信满满:“此乃小僧本分。

    ”即对瓶再诵真言。

    然而任他念得额上青筋暴起,瓶中毫无动静。

    叶法善如同被瓶身吞噬,无声无息。

    三藏汗流浃背,玄宗面色不愉。

     “公远,你来试试。

    ”皇帝的目光投向一直静默的罗公远。

     罗公远从容上前,对着瓷瓶,并不念咒,只随意地挥了挥衣袖,仿佛拂去一点尘埃。

    说也奇怪,那瓶口微光一闪,叶法善已好端端地跌坐回原地,面色煞白,惊魂未定。

    众人还未及喝彩,玄宗兴致更高:“妙极!公远既能救人,自己必也能入此瓶一游吧?” 罗公远抬眼望向皇帝,那目光清澈见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他未置一词,身形倏地一晃,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端坐在那窄小的澡瓶之内,向瓶外众人颔首微笑,仿佛坐在自家厅堂。

     “好!好!快出来让朕细看!”玄宗拍掌大笑。

     瓶中的罗公远却摇了摇头,声音透过瓶壁,带着奇异的回响:“陛下,恕难从命了。

    ” 玄宗不解:“公远道法通玄,入瓶尚易,出瓶又有何难?” 罗公远端坐瓶中,神色平静:“入此方寸之地,非为炫技,只为应陛下之请。

    然瓶中别有世界,一旦深入其中,便知有些界限,踏入容易,脱身却难。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面露困惑的皇帝、惊疑的武惠妃、汗颜的三藏与叶法善,“譬如人心执念,譬如权力之渊,又譬如……这琉璃宫阙的万丈红尘。

    陛下,好奇心是好,可有些地方,进去了,就未必真能全身而退。

    陛下珍重,贫道去也。

    ” 话音未落,殿中陡然响起一声清越悠长的鹤唳!众人眼前强光爆射,本能地以袖掩面。

    待强光散去,定睛再看,地上只余一个空荡荡的澡瓶,瓶口袅袅飘出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白气,散入殿外无垠的天空。

    罗公远已然鸿飞冥冥,只留下玄宗兀自伸着手,僵在原地,耳边似还萦绕着那声鹤唳与小童最后的忠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澡瓶空空如也,却仿佛装下了最深的道意——有些界限,看清不越,方得永恒自在。

     三藏法师的咒语在殿中回荡,汗珠顺着他光亮的额角滑下。

    青铜澡瓶静静立着,叶法善如同被瓶身彻底吞噬。

    玄宗脸色越来越沉,武惠妃攥紧了锦帕,三藏僧袍的后背已浸透冷汗。

    “朕的法师,”玄宗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竟被你的真言咒没了?”三藏腿一软,几乎跪倒。

    武惠妃花容失色。

    满殿死寂,落针可闻。

     玄宗的目光投向一旁静立的罗公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公远,可有法子让法善回来?”罗公远嘴角微扬,那笑意如蜻蜓点水:“陛下宽心,叶真人……不远矣。

    ” 话音方落,殿外忽起喧哗。

    高力士疾步入内,声音带着惊疑:“启禀陛下,叶……叶尊师求见!”众人齐刷刷望向殿门,只见叶法善一身道袍,面色如常,大步走了进来,仿佛只是去御花园散了趟步。

    玄宗惊得从御座上站起,指着地上的澡瓶:“你……你从何处而来?此瓶尚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