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捡漏捡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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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的余烬早已冷却。

    铁锅里浸泡了一下午加晚上的铜钱,在盐和明矾的共同作用下,表面那层顽固的锈蚀包浆软化了许多,呈现出斑驳陆离的红绿锈色。

     陈建国和邱敏慧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院门时,看到的正是儿子陈云借着东屋窗户透出的昏黄灯光,蹲在墙根的铁锅旁,专注地拨弄着里面的铜钱。

     “爸、妈,回来了?”陈云抬起头,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沉静的侧脸。

    看到父母灰头土脸、眉眼间尽是劳碌后的倦怠,还有那比实际年龄显得苍老许多的肤色和鬓角隐约的灰白,他的心像被钝刀子剜了一下。

    长期营养不良和沉重的生存压力,在他们身上刻下了无法忽视的痕迹。

     他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进昏暗的正屋,从粗陶罐里倒了两碗凉白开。

    又从今天买回的东西里,小心翼翼地从装着白砂糖的纸袋里舀出两大勺晶莹的糖粒,分别搅进两碗水里。

    糖水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甜润光泽——在这个年代,糖是珍贵的能量补充。

     “爸,妈,先喝点糖水,歇歇脚,润润喉咙。

    ”陈云端着碗走到坐在条凳上喘息的父母面前,声音放得很轻。

     陈建国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眼前似乎一夜之间成熟稳重了许多的儿子,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安慰的笑容。

    邱敏慧接过碗,冰凉的碗壁驱散了些许夏夜的闷热,那甜滋滋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仿佛也缓解了心头的苦涩。

     “小云,这些……铜疙瘩?”陈建国指了指墙角那堆铁锅。

     陈云坐在他们旁边的小板凳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亮得惊人:“爸、妈,上午我和小丽去卖鱼,卖了一共三百二十六块五!咱家的米买足了,还买了肉和您要的烟丝。

    ”他顿了顿,指着院角那堆还在铁锅里泡着的铜钱,“我还用这卖鱼的钱,买了这六十二斤铜钱!都是古时候的老钱,我懂点门道,捡了个漏!等我分拣好了,拿去省城珠江市,一定能赚大钱回来!” “三……三百多?!”邱敏慧刚喝进嘴的糖水差点呛出来,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小云,你网了多少鱼?能有这么多?”她深知江鱼捕捞的艰辛与不稳定。

     “差不多两百斤吧。

    ”陈云语气平静。

     “两百斤?!”邱敏慧这下彻底震惊了,“老天爷!你妈我网了十几年鱼,一天能捞个三五十斤都算撞大运!你怎么……”她看着儿子,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陈云笑了笑,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笃定:“妈,网鱼不是闭着眼睛撒网就行的。

    水深的地方鱼儿才多,水流太急或太浅的湾口鱼儿就不爱待。

    放网得会挑地方、看水情、懂潮汐,就像种庄稼要讲究天时地利。

    这里面,有学问的。

    ” 邱敏慧愣愣地看着儿子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的分析,又想起他今天卖鱼的魄力和指挥若定的样子,心中那份因为儿子重伤而生出的不安感一点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心安和骄傲。

    她长长叹了口气,带着几分苦涩的自嘲和巨大的欣慰:“儿子啊……妈是真看出来了,你不一样了!说话做事一套一套的,像个大人了!像个能当家的男人了!想想你以前啊,只知道抱着书本死读……”她说着,眼眶又有些发红,但这次是欣慰的泪水。

     她看向那些铜钱,不解中带着好奇:“可你这弄回来这么一大堆废……铜钱,真的能换钱?还能卖到省城去?珠江市?你从小到大都没出过咱们东河市,知道怎么去吗?那地方大得很,可别迷路了!” 陈云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显得胸有成竹:“妈,您就把心放肚子里。

    鼻子底下就是路,到了地方,咱不懂就问,警卫员叔叔、人民警察都是热心人!放心!” 正说话间,厨房传来妹妹陈丽娜清脆的喊声:“开饭喽!” 话音刚落,小丫头端着一个豁了边的大陶盆,吃力地从厨房出来。

    盆里满满当当是中午做剩下的红烧肉块!浓郁的肉香裹挟着酱香和油脂的芬芳,瞬间弥漫了整个低矮的堂屋,刺激着所有人的唾液腺。

     陈建国看着那盆久违的硬菜,眼神亮了亮。

    他默默起身走进卧室,窸窸窣窣摸索了一阵,竟然拿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沾着些许陈年窖泥的青灰色粗陶瓶!又从角落找出两个小小的土陶酒杯。

     在饭桌前坐定,陈建国小心翼翼用牙齿咬开瓶口厚厚的蜡封,拔掉软木塞。

    一股极其复杂醇厚的奇异酒香,如同沉睡多年的精灵,猛地钻了出来!这香味醇和馥郁,带着窖藏多年的深沉韵味,夹杂着陈云从未闻过的、难以言喻的谷物芬芳和某种奇特的清冽感,瞬间盖过了肉香! 陈建国神情郑重,将两个土陶杯斟满。

    杯中的液体呈现出一种极其纯净、近乎透明的琥珀色!灯光下,酒液圆润饱满,粘稠如蜜,微微晃动便泛起油润的光泽,在杯壁上留下清晰的“挂杯”痕迹。

     他把其中一杯推到儿子陈云面前。

    陈建国端起自己那杯,粗糙的手指摩擦着杯壁,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平日里少有的肃然:“阿勇(陈云小名),爹没本事,大字不识一箩筐。

    原想着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供你念书,让你走出这穷窝窝!可这年头……河边的沙地,一下大雨就被冲成白地!爹没手艺,只能去码头上卖把子力气,累得像牲口,也挣不了几个铜板……”他喉结滚动,端起酒杯与陈云的杯子轻轻一碰,“来,陪爹喝一杯!”说罢,仰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微眯的眼中闪过一丝痛快,更有对儿子的愧疚与期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陈云被这奇特的酒香彻底吸引。

    他也学着父亲的样子,端起那杯看起来就非同凡响的佳酿,仰头饮尽!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暖流,如同初春消融的雪水,带着凛冽却又无比清澈的甘泉气息,沿着喉咙温柔地滑落胃袋。

    瞬间,一股绵绵不断的温热感,由内而外扩散开来。

    没有一般劣质白酒那种烧灼喉咙、呛人顶脑的燥烈感!入口极其柔顺、醇厚,仿佛最顶级的丝绸滑过舌尖。

    接着,口腔里弥漫开极其复杂的滋味:初时的微甜带着类似某种清冽瓜果的芬芳,紧接着是饱满丰润的粮食谷物焦香(仿佛刚出炉的焦糖面包芯),最后回味悠长,一丝恰到好处的醇苦和甘冽交织,余韵持久不散,齿颊生津! 这口感!这层次!这协调度和纯净度!远超前世在顶级拍卖会上拍得的那些天价陈酿!甚至超越了他记忆中的“国酒”典范! 陈云霍然放下酒杯,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死死盯着父亲手中的酒瓶,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急促和尖锐:“爸!这酒?!哪里来的?!以前从没见您拿出来过?”前世宗师的敏锐让他瞬间抓住了其中蕴含的无限价值。

     陈建国看到儿子眼中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亮光,有些意外。

    他长长吐出一口饱含酒气的叹息,放下筷子,目光有些悠远:“这酒……是你爷爷奶奶今儿一早送来的。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听说你昨天出了那么大事儿,险些……你爷奶和你三叔急疯了,天不亮就从东河市里赶回来了!你一大早收网去了,没见着面。

    两老知道你醒了、没事了,才稍稍放心。

    你三叔……他……他硬塞给你妈三百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