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寒夜思

关灯
马车碾过冻土,发出的吱嘎声是这片死寂原野上唯一的律动。

    已远离邺城的喧嚣,更将那片人间地狱般的流民潮远远抛在身后。

    司马懿选了一处最为荒僻的驿亭歇脚,与其说是投宿,不如说是寻求一个绝对孤绝的环境,用来咀嚼、吞噬并最终消化此行所吸纳的一切。

     客房四壁透风,一盏劣质的油灯在案头摇曳,将他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司马福无声地送来一盆微弱的炭火便退了出去,留下他一人。

    刺骨的寒意并非仅来自窗外呼啸的北风,更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

    他不需要闭眼,那些景象便自动在眼前轮番上演: 不是回忆,而是审判。

     首先扑来的,是那股混合着腐败与绝望的恶臭,无比真切,让他喉头下意识地一紧。

    他看到那只从破席中滑出的、枯槁如柴的手,看到瓦罐旁妇人空洞死寂的眼神,听到那并非人类能发出的、为了一口肉食而发出的野兽般的嘶吼。

     “混乱…”他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案面上划过,留下无意义的痕迹,“这便是毫无约束的终极…是秩序彻底崩塌后的必然归宿。

    ”他冷静地解剖着那惨状,不再是单纯的怜悯或恐惧,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认知:“仁义道德,在此等图景面前,轻如尘埃,甚至…虚伪得可笑。

    生存,是这里唯一的神只。

    任何不能服务于生存的规则,都需让路。

    ” 紧接着,画面骤然切换。

    森严的曹营驿,效率极高的运粮队,传令兵马蹄踏过街道的急促,邺城门口甲士冰冷审视的目光,市集口那道一闪而过的、维持着某种冰冷秩序的刀光。

    这一切景象,与之前的混乱地狱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对比。

     “秩序…”他喃喃自语,“这便是强行箍住混乱的铁笼。

    它冰冷,它残酷,它不容置疑,但它…有效。

    ”他清楚地认识到,曹操提供的,正是这个时代最稀缺、也最致命的东西——生存的框架。

    哪怕这个框架本身,也带着嗜血的獠牙。

     然后,是崔愈那张清癯却激动得有些扭曲的面孔,在孤灯下浮现。

    那关于“忠义”、“汉统”、“国贼”的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