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孤臣的峭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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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四年的冬意,似乎凝滞在了丞相府的飞檐斗拱之间。

    司马懿裹紧了略显单薄的官袍,穿行于回廊,心头却比天气更冷峻几分。

    他已悄然完成了对三位顶尖谋士的“研习”:荀彧的悲壮落幕,教会他理想在权力面前的脆弱;郭嘉的传奇智计,向他展示了谋略可达到的奇诡高度;贾诩的生存艺术,则为他铺就了一条幽深而安全的潜行之路。

    如今,他的目光如同最终校准的箭矢,落在了最后一位,也是风格最为迥异的人物身上——程昱。

     程昱像一块被岁月和风霜磨砺得异常嶙峋坚硬的石头,突兀地立在丞相府这片波谲云诡的深潭之中。

    他已年过花甲,须发灰白,但腰板挺直,目光开阖间锐利如电,扫过之处,仿佛能刮下一层皮来。

    他从不参与官员间的闲谈清议,行走间步履生风,与人交谈言必及公事,语气硬邦直接,常噎得人说不出话。

    司马懿能清晰地感觉到,许多同僚对这位老臣是“畏”远大于“敬”,纷纷绕道而行。

     这日,司马懿刚从库房调取一批旧档出来,便撞见程昱正在训斥一名仓曹掾属。

    皆因一批军械交割文书少了主官一枚副印,程序略有瑕疵。

     “此等纰漏,亦可称‘略’?”程昱的声音并不高昂,却冰冷如铁,砸在青石地板上铿锵作响,“律令章程,白纸黑字,岂容尔等以‘疏忽’二字搪塞?今日少一印,明日便可缺一账!战时军械,关乎士卒性命,社稷安危,岂是儿戏!” 那掾属面红耳赤,试图辩解:“程公息怒,实是王郎中昨日休沐,未能……” “休沐非死!”程昱毫不客气地打断,“其人不在,上官何在?律法可曾写明‘上官休沐,律令亦可休憩’?即刻回去,补签画押,自请罚俸半月!再有多言,罪加一等!” 那官员被斥得哑口无言,冷汗涔涔,喏喏而退。

    周围几个本想上前说情的官员,见程昱那副油盐不进的刚戾神色,也都讪讪地缩回了脚步。

    司马懿垂下眼帘,抱着卷宗默默走过,心中却将这一幕牢牢刻下。

     真正让司马懿对程昱产生彻骨认识的,是几日后一次关于粮草督运的会议之后。

    几位官员落在后面,低声议论着程昱督办此事的严苛手段,语气中满是抱怨。

     一人压低声音,带着几分鄙夷和后怕:“……程仲德行事,向来如此,只求结果,不择手段。

    哼,想想早年徐州之事,若非……若非他献上那等骇人听闻的‘人脯’之计,焉能……” “噤声!”旁边一人脸色骤变,急忙扯他衣袖,警惕地四下张望,“此事也是能浑说的?不要命了!” 那几人如同被冷水浇头,立刻噤若寒蝉,匆匆散去。

     “人脯”二字,却像一枚烧红的铁钉,瞬间刺入司马懿的耳中,让他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他强作镇定,回到自己的值房,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立刻动用所有能接触的渠道,旁敲侧击,从一些老卒零星的碎语、与陈群讨论古籍时偶然的牵引中,艰难地拼凑着那段被刻意模糊的往事。

     传闻在曹操早年征徐州时,军粮一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