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火把寨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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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弟弟鬼鬼祟祟的身影,张雨疏并未惊讶,只是微微一笑,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这么晚才回来,又去哪里野了?一身酒气。

    ” 张绥之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立刻堆起讨好的笑容,凑上前去:“好姐姐,你怎么还没睡?天这么冷,可别冻着了。

    我就是……就是在外面随便走了走,看看丽江的夜景,半年没见,怪想念的。

    ” “随便走走就走到了酒楼里,还喝了酒?”张雨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提灯在他身上照了照,“绥之,你从小就不会撒谎。

    快老实交代,是不是……遇到哪家姑娘了?”她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心,带着几分长姐的洞察和戏谑。

     张绥之被说中心事,脸上微微一热,好在夜色和酒意遮掩了这份窘迫。

    他挽住姐姐的胳膊,半是撒娇半是搪塞:“哎呀,我的好姐姐,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弟弟我可是正经读书人,刚中了进士,岂是那等轻浮之徒?不过是遇到个……嗯……有趣的江湖人士,多聊了几句罢了。

    ” “江湖人士?”张雨疏挑眉,显然不信,“什么样的江湖人士,能让我们眼高于顶的张进士聊到忘了时辰?莫不是个……女侠?”她故意拖长了“女侠”二字,语气中的调侃意味更浓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绥之心知瞒不过精明的姐姐,但又不想全盘托出阿诗玛的事,毕竟那女子身份特殊,行为大胆,说出来怕是更要引起姐姐的“关切”。

    他只好使出惯用的插科打诨的功夫,摇晃着姐姐的胳膊:“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什么女侠不女侠的,就是个过路的商贩,说了些茶马古道上的奇闻异事,我听着新鲜,就多坐了一会儿。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嘛!娘睡下了吗?可别惊动了她老人家。

    ” 张雨疏见弟弟不肯说实话,也不强逼,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拉着他往内院走:“娘已经歇下了。

    你呀,总是这么让人操心。

    爹爹公务繁忙,时常不在家,娘身体又不大好,我这个做姐姐的,少不得要多管着你些。

    ”她说着,语气变得认真起来,“绥之,你已经十七了,又有了功名在身,眼看就要步入仕途,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顽皮任性了。

    这终身大事……也该考虑考虑了。

    ” 张绥之一听“终身大事”四个字,头皮一阵发麻,连忙叫苦:“姐姐!你怎么又提这个!我还小呢,再说,功名未稳,何以家为?” “少拿圣人的话堵我。

    ”张雨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拉着他进了自己的闺房。

    房间布置得素雅温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芸香和墨香。

    她让张绥之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自己则坐在他对面,正色道:“长姐如母,你的婚事,我自然要上心。

    我看呐,就是缺个人管着你!等你成了家,有了贤惠的妻子在旁规劝,这跳脱的性子或许就能沉稳些。

    ” 张绥之见姐姐越说越认真,心里叫苦不迭,索性耍起赖来。

    他猛地从榻上跳起,像小时候一样扑过去,抱住姐姐,把脑袋在她肩上蹭,像个撒娇的大狗:“我不要!我不要别人管!我有姐姐管着就够了!姐姐最好了!” 张雨疏被他撞得一个趔趄,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拍他的背:“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快起来,成何体统!” “就不起来!”张绥之赖着不动,反而抱得更紧,抬起头,促狭地看着姐姐近在咫尺的俏脸,坏笑道,“姐姐,要说成家,也该你先啊!你都二十一了,还没给我找个姐夫呢!是不是眼光太高了?丽江城的青年才俊你都看不上?要不……等弟弟我将来在京城给你物色个状元郎?” 这话戳中了张雨疏的心事,她脸上飞起两朵红云,用力推开弟弟,佯怒道:“越说越没正经!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再说,看我不拧你的嘴!” 张绥之哈哈笑着躲开,姐弟俩在房间里追逐打闹起来,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闹了一阵,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终于停了下来,并肩坐在软榻上。

     张雨疏理了理微乱的鬓发,看着弟弟因为玩闹而显得红扑扑的、充满朝气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弟弟长大了,即将拥有广阔的天空,而自己……她轻轻靠在张绥之的肩头,低声道:“绥之,答应姐姐,无论将来走到哪里,都要好好的,别让爹娘和我担心。

    ” 感受到姐姐语气中的依赖和温情,张绥之也收起了玩笑之心,伸手揽住姐姐的肩膀,郑重地点点头:“嗯,姐姐,我答应你。

    我会争气的。

    ”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偶尔爆出一两声轻响。

    窗外,月色如水,梅影横斜。

     过了一会儿,张雨疏似乎想起了什么,坐直身子,说道:“对了,明天上午,你陪我去趟望江楼。

    ” “望江楼?”张绥之心里一动,又是望江楼? “嗯,”张雨疏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期待的笑容,“去见一个我的朋友。

    她是个很特别的人,你见了就知道了。

    说不定……对你见识这丽江乃至滇西的人情风物,大有裨益呢。

    ” 张绥之看着姐姐神秘兮兮的样子,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特别的朋友?谁啊?” “明天见了你就知道了。

    ”张雨疏卖了个关子,起身推他,“好了,时辰不早了,快回去歇着吧。

    明天可不许赖床!” 张绥之带着满腹的疑惑和一丝莫名的预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似乎总有一个靛蓝色的、赤足的、带着野性笑容的身影在晃动。

     翌日清晨,天光放亮。

    张绥之难得没有赖床,早早起来梳洗完毕。

    他换了一身月白色的新棉袍,衬得他面如冠玉,更添几分书生俊雅。

    张雨疏也已收拾停当,姐弟二人跟母亲王氏请过安,用了些早点,便一同出了门。

     清晨的丽江,空气格外清新。

    街道上,早起的商贩已经开始摆摊,蒸腾的热气裹挟着食物的香味,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泛着湿润的光泽。

     再次来到望江楼,心境与昨日已是不同。

    白日的酒楼,少了几分夜晚的喧闹,多了几分闲适。

    伙计依旧热情地将他们引到二楼一个临窗的雅间。

    这里视野极好,可以俯瞰半个丽江城和远处连绵的雪山。

     “我们是不是来早了?”张绥之看着空荡荡的雅间问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约的是巳时,我们提前了一刻钟。

    ”张雨疏在窗边坐下,望着窗外的景色,语气平静,“等等无妨。

    ” 张绥之坐在姐姐对面,心里像有只小猫在抓,忍不住又问:“姐姐,你这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神神秘秘的。

    ” 张雨疏只是抿嘴一笑,并不回答,自顾自地斟茶。

     就在张绥之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雅间的门帘被伙计掀开,一个爽朗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进来: “雨疏妹妹,等久了吧!寨子里有些事耽搁了……咦?” 随着话音,一个高挑健美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阿诗玛!她今日换了一身赭红色的衣裙,依旧是赤足,腰间那把华丽的短刀格外醒目。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张雨疏对面的张绥之,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瞬间闪过一丝极度的惊讶,随即化为了浓浓的笑意和玩味。

     张绥之也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姐姐口中“特别的朋友”,竟然就是昨天那个在酒楼里与他斗嘴、还“调戏”了他的火把寨女子! 阿诗玛的目光在张绥之和张雨疏之间飞快地转了一圈,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促狭和意味深长。

    她几步走到桌前,双手抱胸,歪着头,用一种夸张的、恍然大悟的语气对张绥之说道: “哎呀呀!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昨天那个……‘细皮嫩肉’、‘家母管得严’、只敢请我吃茶的汉家小公子吗?”她特意加重了“细皮嫩肉”和“家母管得严”几个字,眼波流转,满是戏谑,“怎么,今天不怕家母责罚,敢出来见人了?还是说……昨天请茶没请够,今天特地又约了地方,想继续‘请教’姐姐我?” 张绥之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一半是尴尬,一半是被她这连珠炮似的调侃给气的。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一旁的张雨疏看着弟弟窘迫的样子,又看看阿诗玛那一脸“逮到你了”的表情,先是愕然,随即明白过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哈哈哈……阿诗玛姐姐……你,你们……原来你们已经见过了?”张雨疏笑得喘不过气来,“绥之!你昨天说的那个‘有趣的江湖人士’……就是阿诗玛姐姐?” 阿诗玛得意地扬起下巴,走到张雨疏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对着张绥之扬了扬眉毛:“可不是嘛!雨疏妹妹,你家这位小公子,胆子可不小,嘴皮子也利索得很呐!昨天在楼下大厅,可是主动招惹我来着!” “我没有!”张绥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红着脸争辩,“我那是……那是路见不平!看你被几个醉汉纠缠,想帮你解围来着!” “帮我解围?”阿诗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自己对张雨疏说,“妹妹你听听,就那几个软脚虾,姐姐我需要他一个文弱书生解围?他那是帮倒忙,差点坏了姐姐我活动筋骨的好事!” 张雨疏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弟弟面红耳赤,阿诗玛神采飞扬,只觉得这场面有趣极了。

    她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对张绥之招招手:“好了好了,绥之,快过来,别傻站着了。

    ” 她拉着还有些气鼓鼓的张绥之,正式介绍道:“绥之,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最好的朋友之一,阿诗玛姐姐。

    她是火把寨的头目,也是朝廷正七品的茶马司护军,兼领外寨巡检千总,负责咱们滇西边寨的防务和茶马古道的巡护,可是位了不得的女英雄!” 然后她又对阿诗玛说:“阿诗玛姐姐,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我那顽皮捣蛋、刚刚中了进士的弟弟,张绥之。

    你们这可真是……不打不相识了!” 阿诗玛听到张绥之竟然是张雨疏的弟弟,而且还是新科进士,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但随即又被更浓的兴趣所取代。

    她上下打量着张绥之,仿佛重新认识他一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哦——?原来是张同知家的公子,还是位少年进士!失敬失敬!”她嘴上说着失敬,语气却依旧带着调侃,“难怪昨天不肯透露家门,是怕姐姐我攀附权贵吗?小公子,你这可就不够坦诚了哦!” 张绥之此刻心情复杂无比。

    他既为姐姐有这样一个特别的朋友感到惊奇,又为昨天在阿诗玛面前“丢了面子”而懊恼,同时,得知阿诗玛竟然还有朝廷官身,更是大感意外。

    这个女子,比他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整理了一下衣袍,重新摆出读书人的架势,对着阿诗玛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只是语气里还带着点少年人的不服气:“昨日不知是阿诗玛……千总大人,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不过,在下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觉得萍水相逢,无需涉及家世罢了。

    ” 阿诗玛见他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觉得更有趣了,摆摆手笑道:“什么千总大人,听着别扭。

    在外面,叫我阿诗玛就行,或者……跟着你姐姐,叫我一声姐姐,我也不介意。

    ”她说着,又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狡黠的笑意,“不过,小公子,你昨天请我吃茶的情分,姐姐我可还记着呢。

    今天这顿,是不是该你做东了?” 张绥之看着阿诗玛近在咫尺的、带着野性美的脸庞,闻到她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着阳光、草木和皮革的气息,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他努力维持着镇定,清了清嗓子:“自然……自然是在下做东。

    姐姐……想吃什么,尽管点。

    ” 张雨疏看着弟弟在阿诗玛面前吃瘪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她拉着阿诗玛坐下,开始点菜。

    雅间里,气氛变得微妙而热闹起来。

    窗外,阳光正好,雪山巍峨,丽江城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而张绥之隐隐觉得,随着这位火把寨女千总的出现,他平静的候补时光,恐怕不会再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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