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棋落无声

关灯
第三日未时的日光斜斜切进辛府后巷,绿芜裹着沾了茶渍的粗布衫闪进二门时,后颈还沾着信州茶市的灶灰。

     她袖中半块黑黢黢的茶饼硌得胳膊发酸,却不敢耽搁,绕过垂丝海棠树径直到内院,正见范如玉立在廊下,指尖抚着新折的含笑花枝。

     夫人。

    绿芜压低声音,茶渍在粗布上洇出暗黄的星子,饶州茶市老丈说,去年冬天少了的三千张茶引,经的是巡茶司文案房的手——那房里当值的,是裴家表亲周九。

     范如玉的指甲在花萼上轻轻一掐,嫩黄的花瓣便落了半掌。

     她望着西厢房窗纸上晃动的灯影,那里传来算盘珠子劈里啪啦的响——是辛伯在调阅历年税册副本。

    莫声张。

    她将花往绿芜手里一塞,你且去换身衣裳,明早跟我去城南药铺取参须——顺道把茶饼送与王记绣坊的孙大娘。

     绿芜眨眨眼,见范如玉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忽然明白那茶饼里藏着老丈按了血指印的口供。

     她应了声,转身时瞥见西厢房窗纸上映出辛弃疾的影子,他正伏案勾画,笔尖在二字上重重一顿,墨汁晕开,倒像滴未干的血。

     这三日,辛府上下静得反常。

     辛弃疾每日卯时入衙,却不似旁的新官上任般张榜示众,只命书吏将历年茶盐司账册全搬了去,又遣辛伯去库房翻出二十年前的税册副本。

     他自己则坐在签押房里,案头堆着《唐会要·榷茶》与《宋刑统·赋役》,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摩挲,将脑中过目不忘的法条与账册数字一一比对。

     大人,这茶引短缺的数目,从乾道八年起便年年有亏空。

    辛伯扶了扶老花镜,算盘珠子拨得飞快,前两年裴大人兼领茶盐司时,亏空突然从千张涨到三千,今年更甚...... 裴元节根基在地方。

    辛弃疾打断他,指节叩了叩案上《美芹十论》的草稿,若贸然行官督商销,他只需在茶户里煽几句官要夺利的风,便是我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他抬眼望窗外,檐角铜铃被风撞得轻响,先蓄证据,如弈棋布子——要等他先落错子。

     裴元节果然耐不得这静。

     第四日辰时三刻,信州茶市突然涌进二十个巡茶司的差役,竹板敲得青石板叮当响:稽查私贩! 凡无茶引者,一概拘去衙里!茶棚下的老茶农们慌了神——他们祖祖辈辈采茶卖茶,哪懂什么茶引? 不过是拿了茶商给的草纸收据,便被差役一把夺了去:这算什么? 分明是私贩! 三十余个茶户被锁在茶市中央的槐树上,巡茶使张得贵骑在马上,绯色补子上的鹈鹕被日头晒得发亮:辛大人的新政好啊,说要纵民自便,可这私茶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