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孤楼雪夜棋

关灯
江州的雪是在第三日夜里落起来的。

     消息传到安抚司时,辛弃疾正对着案头新抄的《美芹十论》发怔。

     那叠用澄心堂纸誊写的策论泛着幽光,屯田养兵四字墨迹未干,却听得门房老周在廊下压低声音:使君,林都头从临安回来了。

     林成的靴底沾着半层霜雪,递上密信时指节发颤。

     信是留在行在的旧部所写,墨迹浸着墨汁与泪渍:《十论》仍锁御案,主和诸公笑谈书生论兵如说梦,北伐二字,朝堂再无人提。

     檐角铜铃被风撞得碎响。

     辛弃疾的指节扣在案上,骨节泛白,连那封密信都被压出折痕。

     范如玉端着参汤进来时,正见他望着窗外的枯梅发呆,眉间锁着的霜比檐上雪更冷。

    玉娘,他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破了的胡琴,我想去西江楼住些日子。

     范如玉的手顿了顿,参汤在碗里晃出涟漪。

     她记得二十年前在济南,他带着五十骑闯金营时,也是这样的眼神——不是颓唐,是烧得太旺的火被浇了冰水,要寻个没人的地方重新攒起火星。

    我让绿芜备铺盖。

    她轻声应了,转身时袖角扫过案头,将半凉的参汤拢进掌心。

     西江楼原是江防了望台,因年久失修早没了哨兵。

     辛弃疾命辛伯封了楼门,只留一架木梯通上下。

     头日绿芜送饭,见他在楼壁题了孤臣居三字,笔锋却不像往日刚劲,末笔拖得老长,像断了的剑。

     第二日绿芜再去,见满地都是烧过的纸灰,案头《孙子兵法》被翻得卷了边,夹页里密密麻麻批着此计可用于两淮此处当防粮道,墨迹未干就被揉成团,丢进炭盆。

     郎君整宿在楼外徘徊。

    绿芜回府时鼻尖冻得通红,我躲在树后瞧着,他站在江边看寒鸦掠过雪堆,有次突然喊张五郎,等我,吓飞了半江鸟。

    范如玉捏着绿芜递来的碎纸片,见上面写着民为刀兵,墨痕被泪水洇开,像团化不开的血。

     风雪连宵那日,丘玄清是踩着半尺厚的雪来的。

     他穿件洗得发白的月白道袍,腰间悬个青铜酒葫芦,发间插根竹簪,倒像哪家寒士落了难。

     门房要拦,他却笑着指了指西江楼:楼里那盏灯,亮了十七夜。

     这般熬心的人,贫道该去会会。

     木梯被积雪压得吱呀响。

     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