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诏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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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互市,当以信立信字中间的偏左半分......而这道密谕里的字,勾锋钝得像被磨过,字的又偏右了。

     是贾元弼的手笔。

    他合上最后一本副本,声音里带着冰碴子,他替官家拟过三次诏书,笔体学了七分像,可这连写的习气,倒是他当年在苏州做通判时养成的——那年他替知州写拒外商的牒文,怕被人看出犹豫,故意把连笔。

     范如玉将灯往他手边移了移,火光映得他眼底发亮:那接下来? 辛弃疾吹灭烛火,黑暗里,他握住她的手,等秦猛到鄂州,等王栐的回音,等......他顿了顿,等十万河北义士的马蹄声,踏碎这道伪诏。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急骤的马蹄声。

     这次不是南边来的,是北边——秦猛的信使到了。

     范如玉替他披上皮氅,推开院门。

     雪光里,信使翻身下马,怀里揣着个油布包:秦校尉说,王都统见图时哭了,说岳武穆当年想通荆襄,到死都没成。

     如今辛大人成了,他说......信使抹了把脸上的雪,他说,鄂州的兵,随时能过长江。

     辛弃疾接过油布包,触手温热——是王栐回的血书。

     他抬头望向北边的天空,雪又开始下了,大朵大朵的,落进他的衣领,却烫得人心慌。

     玉娘,他突然说,王栐这人,性子太烈。

     范如玉望着他紧攥血书的手,没说话。

     她知道,他没说出口的是——烈性子的人,容易被当成靶子。

     院外的雪越下越密,将两人的影子融成一片。

     远处,戴明远的灯笼晃过来,映得雪地上一片暖黄。

     范如玉听见他喊:大人,贾枢密院的札子到了,说要削咱们三成军粮...... 辛弃疾将血书收进怀中,望着漫天大雪笑了。

     这笑里有冰,有火,还有他十六岁在山东起义时,站在山巅望见的、中原大地上未熄的火种。

     他们以为一张纸能困死十万雄兵,他对范如玉说,却不知真正的诏书,从来不在黄绫上。

     范如玉替他理了理被雪打湿的鬓角,轻声问:那在哪里? 在医馆里捣药的峒女手里,辛弃疾指向西边的医馆,那里还亮着灯,在演武场练刀的汉卒喉间,在五岭道上运粮的马帮铃声里。

    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更在这里——只要这颗心还热着,谁的诏书,都改不了。

     雪落得更急了。

     范如玉望着他被雪染白的发梢,忽然想起昨夜他在《御金三策》里添的那句:民不分汉峒,共举抗金旗。

    此刻她才明白,原来所谓,从来都是这些人用热血写就的。

     院外,戴明远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范如玉替辛弃疾系紧皮氅的带子,轻声道:不管怎样,我陪着你。

     辛弃疾低头看她,见她眼尾的淡青在雪光里更淡了些。

     他忽然想起,明日是他们成婚后的第十三个上元节。

     往年此时,他总在各地赴任,连盏花灯都没陪她看过。

     等打完这仗,他说,我陪你去临安看灯。

     范如玉笑了,眼尾的淡青也跟着弯起来: 可他们都知道,这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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