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朝堂上的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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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明号”成功首航,如巨石坠入静潭,激起千层涟漪,自徐州始,迅疾荡遍南直隶,更以六百里加急之速,直抵帝国心脏——北京城。

     在徐州,百姓亲眼所见之震撼,口耳相传之渲染,早将这消息镀上一层无可辩驳的真金与传奇。

    “钢铁巨龙自行奔驰,吞云吐雾,牵引万钧如等闲”诸般细节,在茶寮酒肆、坊间巷陌被反复咀嚼、添彩,乃至衍生出诸多神异之说。

    有言亲见龙王在云中为火车开道,有称那汽笛一响,十里孤魂皆避。

    好奇者、惊叹者、乃至嗅觉灵锐的商贾,皆重新审视那正一寸寸西延的锃亮铁轨,及其背后或将颠覆现有商路的巨大可能。

    一些原对铁路持观望之态的徽商、晋商代表,亦开始主动接洽汪承业,探询“通轨商局”入股细项。

     然则,在这股于民间商界悄然涌动的暖流之上,另一场不见刀兵却更为凶险的厮杀,已在紫禁城的红墙黄瓦、重檐殿宇间骤然掀起。

    此间气息,远比徐州凝滞,亦更显杀机。

     通政司的朱漆大案上,几乎同时呈入数份措辞峻烈、引经据典、硝烟弥漫的弹劾奏章。

    矛头所向,明确集中,直指徐州知府陈文烛与昭铁总办林昭。

    发难者,正是以漕运总督衙门为核心,纠合了部分都察院御史、及籍贯位于运河沿岸利害攸关之地的科道言官。

    此乃一张精心织就、能量庞大的反对之网。

     奏章核心之论,经文人刀笔精心打磨,显得刁钻而阴狠,直指帝王心术与士大夫价值观之要害: 其一,“擅改祖制,动摇国本”。

    奏章开篇即抢占道德高地,斥责铁路为“奇技淫巧”,废弃圣人垂训的“舟车之利”,破坏千百年漕运定规,“以铁轨代漕河,是以人力夺天工,以机巧废仁政”,更将其上升至“以夷变夏”的危险征兆,谓其从根本上撼动国家赖以存续的礼法纲常与祖宗成法。

     其二,“劳民伤财,与民争利”。

    奏章极力夸大修路所耗银钱,将林昭招募流民以工代赈称为“聚敛无度,蛊惑人心”,将依法购地、妥善迁葬无主坟冢歪曲为“毁田迁坟,怨声载道,鬼神不安”。

    更声称,若此风蔓延,铁路广布,将致运河沿线数百万倚靠漕运为生的船工、纤夫、码头脚力,乃至无数赖骡马运输、客栈饭铺糊口的百姓“尽失生计,流离失所,恐酿巨变”,硬将技术革新与民生疾苦对立,其心可诛。

     其三,“妖言惑众,惊扰地方”。

    奏章将“启明号”汽笛轰鸣污为“怪声惊民,致小儿夜啼”;将锅炉喷吐的白汽与些许煤烟曲解为“毒瘴弥漫,伤稼害畜”;更将此前他们在徐州散播的“旱魃坐驾”、“瘟疫之源”等荒谬流言,经文字粉饰,变作“乡野愚夫,皆云不详,民意汹汹,鬼神共愤”的所谓“实证”,意图营造铁路天怒人怨之假象。

     此数份奏章,对“启明号”首航成功所展现的骇人效率与运力避而不谈,紧抓“祖宗之法不可违”与“民生多艰宜体恤”这两面在朝堂几近无往不利的大旗,攻势凌厉,字字诛心。

    一时间,乾清宫外,文华殿中,要求严惩陈文烛“恣意妄为”、即刻下旨废止“徐州铁路”以正视听、以安民心的声浪汹涌而起。

    一些原本中立或对新生事物略存好奇的官员,在此强压之下,亦选择了缄默或随声附和。

     消息经由官场隐秘渠道与汪承业等商人构建的、有时效率犹胜官方驿递的关系网络,迅疾被整理、剖析,传回了徐州。

     昭铁总厂,林昭书房。

     时已深夜,烛火摇曳,将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