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数据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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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垂手侍立门侧的中书舍人即刻应声而入,躬身听命。

     “将徐州知府陈文烛此份奏疏并附件《效费实录》,”申时行以指轻点案上文书,“抄录副本,一份送交户部,一份送交工部,着两部堂官细加阅看。

    告之,徐州铁路事,关乎国计民生与边防大略,着其详核陈文烛所陈各项数据,并就铁路之于漕运利弊、之于财政开源节流、之于工部营造技艺,乃至之于九边防卫之潜在影响,各抒己见,旬日之内,具本回奏,不得延宕推诿。

    ” “是,阁老。

    ”中书舍人恭谨应答,小心上前取走文书。

     申时行未即刻表态支持,甚至未将此事务付廷议公断,而是择其抛予户部、工部这两处最相关、亦最需务实考量的衙门进行职司评估。

    此既是循朝廷办事成例,亦是一种老练的政术——既显其对此事之重视,又将压力转递出去,借此观望朝中各衙署反应,察看在情绪汹汹的漕运集团之外,尚有几分官员能超脱义理之争,窥见此新生事物背后蕴藏的巨利。

    同时,此亦是对陈文烛与林昭的变相回护,免其过早被推至风口浪尖,承当更集中的攻讦。

     几乎于申时行在文渊阁内做此决断的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徐州,林昭亦未因奏疏已发便坐待天命。

    他深知,数据之说服力固强,然更需日复一日、实实在在的运行实效不断加固与佐证。

     在他的严令下,筑路队伍克服“鬼哭沟”事件之余波,以更高热忱与更苛标准,加快了向西通往邳州的铺轨进程。

    而“启明号”机车,于完成初期测试与展示后,正式启用了定期的、短程的货运差事。

    主要承运昭铁厂自身耗用的煤炭、所出的钢锭铁料,亦承接了些许胆大敢为、看好铁路前景的商贾托运的布匹、粮谷与瓷器。

     每一次车轮铿锵滚动,每一次货物安稳、准时抵达,皆在无声积累着铁路的信誉与商贾价值。

    前时因“旱魃”、“瘟疫”谣言而起的惶惧,在“启明号”日复一日稳定、可靠的运行中,如阳春冰雪,渐次消融殆尽。

    取而代之者,乃是愈来愈多商人主动寻至昭铁总厂设于西站旁的货运营业点,询价、洽谈,探问利用铁路转运大宗货物、降低成本之可能。

    市场那只看不见的手,已悄然拨动了算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一日,林昭立于“启明号”驾驶室旁,看着工役们喊着号子,将一箱箱标注“芜湖汪氏”字样的瓷器小心翼翼搬上加固过的车厢。

    他对身侧陪同视察、面上已多几分从容笑意的汪承业言道:“汪东家可见?数据是冷的,文字是虚的,然车轮碾出的效益,是暖的,是实实在在的。

    庙堂之争或尚需时日,然市井之择,往往比圣旨来得更早,也更真切。

    ” 汪承业望着眼前一片繁忙、井然有序的装货景象,回想起数月前此地的荒芜与面临的滔天压力,不禁慨叹万千:“林兄弟深谋远虑,汪某拜服。

    如今只盼,京中部堂诸公,亦能如这些逐利而动的商贾一般,暂搁成见,见得这钢铁车轮背后滚动的真金白银与国力强音。

    ” “他们会的。

    ”林昭北望,目光似穿透千山万水,直抵那座巍峨皇城,“因在那文渊阁中,有人,比我等任何人皆更亟需此真金白银与强盛运力,来支撑其固本安邦的政纲,来维系其安静务本的朝局。

    ” 数据的种子,已借陈文烛奏疏,精准播撒至帝国权力极巅的土壤之中。

    其所待者,乃是时日,是现实效益的持续浇灌,以及,那位以“调护”为宗的当朝首辅基于利害权衡的最终决断。

    朝堂之上的硝烟并未散去,反因申时行此举,或引向更深层的博弈。

    然无论如何,徐州的钢铁车轮,已凭借数据与事实之力,于弥漫硝烟中,为自身争得了一片宝贵的喘息之隙,并依旧坚定不移地向前碾动。

    风暴之眼,似暂移向北京的部院衙署。

    而真正的风暴,远未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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