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无声的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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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令一下,整个徐州,尤其是围绕铁路系统,如同一部精密的机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

     徐州西站,入夜。

     这里已不再是往日入夜后的沉寂。

    数十盏气灯和火把将站台及周边货场照得亮如白昼。

    人声、号子声、车轮碾压石子的声音、蒸汽机车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庞大而嘈杂的声浪。

    成千上万的粮袋,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通过密密麻麻的人力肩扛手抬,以及林昭带人紧急架设的简易滑轮组和斜面,如同无数只不知疲倦的工蚁,被迅速、却又有条不紊地装载上一列列等待的平板货车和棚车。

    护路队全员出动,在队长王铁臂的呼喝下,紧张地维持着秩序,引导人流车流,警惕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

    空气中弥漫着煤炭的烟尘、汗水的气息和粮食特有的谷香,一种混合着焦灼与希望的奇特味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铁道线上,黑夜与白昼的界限变得模糊。

     汽笛声此起彼伏,撕裂夜的宁静,又成为白日里最激昂的进行曲。

    三台黑色的钢铁巨兽,牵引着长长的粮列,如同不知疲倦的忠诚驼队,往复奔驰在这条新生的钢铁脉络上。

    司炉工赤着上身,汗流浃背,肌肉虬结,奋力将一锹锹黑色的煤炭投入熊熊燃烧的炉膛,火光映照着他们沾满煤灰却坚毅的面庞。

    司机和司炉一样,几乎钉在了狭窄的驾驶室里,全神贯注,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铁轨,以及沿线护路队员用手势或简陋信号旗传递的信息。

    每一趟安全抵达,都意味着成千上万的灾民又能多撑一天。

     邳州转运码头,接力棒在此传递。

     每当列车喷吐着白色的蒸汽,轰鸣着驶入邳州简易车站,早已等候多时的民夫和兵丁便一拥而上。

    他们没有号子,只有沉默而迅速的动作,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以最快的速度将一袋袋救命的粮食从火车上卸下,随即装上来往于尚能通航的运河支流的小船,或是直接搬上骡马队的大车。

    这里没有片刻的停歇,火车卸空后立刻掉头返回徐州装货,而小船和骡马队则沿着水陆两路,将希望的火种洒向那片干涸的土地。

     效率,在这个时候,化为了冰冷却最有说服力的数据,被周墨轩一丝不苟地记录在案: 数据一:单列火车标准载粮三百石,在人员轮换、线路优先保障的情况下,每日每车可往返徐州与邳州三至四趟。

    仅仅三日之内,通过铁路这条钢铁动脉运抵邳州中转的粮食总量,便超过了之前纯靠骡马队和零星漕船一月的总运量! 数据二:以往自徐州府库发粮,经由纯陆路转运至豫东灾区核心地带,即使道路通畅,也需耗时五至七日,且途中人吃马嚼,加上可能的损耗、霉变、被劫,最终能送达灾民手中的,往往不足七成。

    而如今通过“铁路+水路/骡马”的接力方案,从徐州出发到粮食进入灾区开设的粥厂,时间被惊人地缩短至两日之内!损耗被控制在极低的水平。

     数据三:抛开粮食本身成本,仅计算运输环节。

    铁路运输的综合成本,经周墨轩初步核算,即便算上机车折旧、燃煤、人工和维护,也仅为传统纯陆路运输的十五分之一!而且,它几乎不受天气晴雨、道路泥泞与否的影响,可靠性远超骡马。

     这些由周墨轩笔下流出的、看似枯燥的数字,此刻却拥有了温度与重量。

    它们化作了一碗碗滚烫的、能救命的粥饭,喂饱了无数饥肠辘辘的孩童、老人和壮年,稳住了一个个濒临崩溃、可能化作暴乱源头的村庄。

     灾区开始流传开新的故事,取代了之前关于旱魃、关于死亡的恐怖传说。

     “知道不?徐州那边来的火车,那家伙,一天能跑好几个来回!跟那神话里的神牛似的,不知道累!” “俺们村就是吃了那‘铁牛’运来的粮,才没跟着人去逃荒,活下来了……” “听说那开车的师傅,几天几夜没合眼,眼里全是血丝,就为了能多拉一趟粮……” 这些质朴的语言,在灾民间口耳相传,将火车的形象,从一个与己无关、甚至有些畏惧的“钢铁怪物”,迅速扭转成了有温度、有力量的“救命活菩萨”。

     民间的智慧与情感,总是能找到最生动的表达方式。

    一些嗅觉敏锐的说书人和不得志的文人,迅速捕捉到了这一前所未有的题材,将这场铁路救灾编成了跌宕起伏的故事、写成了通俗易懂的唱词。

     在徐州城内一家喧闹的茶馆,一位颇有名气的说书先生醒木重重一拍,满堂皆静。

    他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开始了今日的新篇: “诸位客官,今日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