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琉璃之夜

关灯
营造司的库房近来热闹得像过年。

     成箱的白银被搬运工扛进后院,哗啦啦的声响撞在青砖地上,溅起满院的喜气。

    债券发行的捷报早已传遍京城,外城排水系统的勘察队当天就带着罗盘、铁锹出了城,连墙角晒图纸的老工匠都捋着胡子笑:“太孙殿下这法子,可比咱刨土攒钱快多咯!” 朱允炆站在廊下,看着院中忙碌的身影,指尖却轻轻叩着袖中一份奏折——那是御史周茂今早递上来的,字里行间满是“匠作之术耗民力、乱圣心”的指责,末尾还附了三位翰林学士的联名署名。

     他何尝不知,白银能让工匠动起来,却捂不住清流文臣的嘴。

    这些人捧着“君子不器”的圣贤书,把烧制瓷器、改良工具都视作“奇技淫巧”,先前营造司改良水车时,就有老臣在朝堂上痛陈“背离农本”。

    如今债券之事虽暂压下非议,但只要这些人还握着舆论的笔,新政就像走在薄冰上,不知何时会被一句“与民争利”掀翻。

     “得让他们亲眼看看,‘格物’不是玩物。

    ”朱允炆望着天边渐沉的暮色,眼底浮出一丝决断。

    他要一场能震碎偏见的“演示”,让那些顽固的头脑,在实打实的成果面前哑口无言。

     三日后的经筵设在文华殿偏厅,檀香混着墨香飘在空气中。

    朱元璋坐在铺着软垫的楠木椅上,手里摩挲着青瓷茶盏,听户部尚书汇报完营造司的用度,忽然叹了句:“允炆这孩子,倒会找钱,就是……” 话没说完,却被一旁的翰林学士刘景年接了话头。

    这位满头白发的老臣往前挪了挪,躬身道:“陛下,太孙聪慧过人,只是近来过于沉溺匠作。

    圣贤之道在修身治国,而非烧陶炼石,还望陛下引他归正途。

    ” 这话正戳中朱元璋心底的疑虑——他既欣慰孙子能为朝廷创收,又怕这“生财之道”走偏了方向,落个“重利轻义”的名声。

    他抬眼看向侍立在侧的朱允炆,眼神里带着几分探询。

     朱允炆知道,火候到了。

    他上前一步,袍角轻扫地面,躬身时声音平稳却有力:“皇祖父,刘先生所言,孙儿记在心里。

    只是孙儿近日钻研格物之学,倒得了个新鲜法子——能将寻常砂石,炼成晶莹剔透的‘琉璃’。

    这物件不仅好看,更能印证‘格物致知’的圣贤训诫。

    孙儿恳请在宫中设一小宴,当面演示,请皇祖父与诸位先生品鉴。

    ” “砂石变琉璃?”朱元璋的手指猛地顿住,茶盏盖磕在杯沿,发出一声轻响。

    他见过西域进贡的琉璃,色彩虽艳,却浑浊不堪,且价比黄金。

    若真能从砂石里炼出来…… 刘景年皱着眉,刚要开口质疑,却见朱元璋已直起身:“好,那就三日后,在临水轩设宴。

    ” 三日后的傍晚,月色刚爬上宫墙,临水轩就亮了起来。

     这处轩阁依湖而建,木质廊柱探进水里,檐角挂着的宫灯映在湖面,碎成满池的暖黄光斑。

    阁内中央搭着个半人高的窑炉,黑铁外壳泛着冷光,旁边的木桌上摆着一堆东西:雪白的石英砂、青灰色的石灰石、还有几个早已烧好的琉璃器——三只无色透明的杯子,一盏造型素雅的灯罩,在灯光下透着莹润的光。

     受邀的人陆续到齐。

    朱元璋坐在主位,身后立着贴身太监;刘景年和几位老翰林坐在左侧,脸色多半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