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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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被骂的由头比上面所说的还要多得多。

    比如,不止一个扰乱了全国的政治恶棍是从上海发迹的,你上海还有什么话说?不太关心政治的上海人便惶惶然不再言语,偶尔只在私底下嘀咕一声:“他们哪是上海人?都是外地来的!” 但是,究竟有多少地地道道的上海人?真正地道的上海人就是上海郊区的农民,而上海人又瞧不起“乡下人”。

     于是,上海人陷入了一种无法自拔的尴尬。

    这种尴尬远不是自今日起。

    依我看,上海人始终是中国近代史开始以来最尴尬的一群。

     剖视上海人的尴尬,是当代中国文化研究的一个沉重课题。

    荣格说,文化赋予了一切社会命题以人格意义。

    透过上海人的文化心理人格,我们或许能看到一些属于全民族的历史课题。

     我们这个民族,遇到过的事情太多了,究竟是一种什么契机,撞击出了上海文明?它已紧缠着我们走了好一程,会不会继续连结着我们今后的路程? 上海前些年在徐家汇附近造了一家豪华的国际宾馆,叫华亭宾馆,这个名字起得不错,因为上海古名华亭。

    明代弘治年间的《上海县志》称: “上海县旧名华亭,在宋时,番商辐续,乃以镇名,市舶提举司及榷货场在焉。

    元至元二十九年,以民物繁庶,始割华亭东北五乡,立县于镇,隶松江府,其名上海者,地居海之上洋也。

    ” 因此,早期的上海人也就是华亭人。

    但是,这与我们所说的上海文明基本不相干。

    我认为上海文明的肇始者,是明代进士徐光启,他可算第一个严格意义上的上海人。

    他的墓,离华亭宾馆很近。

    两相对应,首尾提挚,概括着无形的上海文明。

     今天上海人的某种素质,可在徐光启身上找到一些踪影。

    这位聪明的金山卫秀才,南北游逛,在广东遇到了意大利传教士郭居静,一聊起来,十分融洽,徐光启开始知道了天主教是怎么回事。

    这年他34岁,对以儒学为主干的中国宗教精神早已沉浸很深,但他并不把刚刚听说的西方宗教当作西洋镜一笑了之,也不仅仅作为一种域外知识在哪篇著作中记述一下而已,而是很深入地思考起来。

    他并不想放弃科举,4年后赴北京应试,路过南京时专门去拜访更著名的欧洲传教士利玛窦,询问人生真谛。

    以后又与另一位传教士罗如望交给,并接受他的洗礼。

     洗礼后第二年,徐光启考上了进士,成了翰林院庶吉士,这对中国传统知识分子来说已跨进了一道很荣耀的门坎,可以安安心心做个京官了。

    但这个上海人很不安心,老是去找当时正在北京的利玛窦,探讨的话题已远远超出宗教,天文、历法、数学、兵器、军事、经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