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无尽光年 Chapter 02 恨或者死去，爱或者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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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着，盖好被子，退出来，带上房间的门。
录音笔，放进自己的口袋。
啊，要命，似乎看见林栖从自己卧室，不对，那其实是她的卧室出来。
难道半夜没睡着，想找他？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奶奶门口。
重深一转身，冲到阳台，然后目光发呆，慢慢转身走。
林栖似乎很纳闷，揉着眼睛，看仔细打量他，压低了声音喊他的名字。
&ldquo深？深？&rdquo装木头人，会走路的木头人，走回房间。
阳光灿烂的早晨。
&ldquo怎么半夜看了一次，你不在，然后又去看卫生间，也不在。
结果，发现你在阳台，然后也没有理睬我，回到房间里去了。
&rdquo &ldquo哈哈，那是我在梦游。
&rdquo重深打着哈欠。
&ldquo还不知道你有这个毛病呢。
好可怕！&rdquo 重深又想起奶奶的病，心一沉。
不知道，林栖和景瑞知道了以后，会有多么难过。
昨天听见的话，现在感觉像是在做梦。
可是，不是做梦，因为录音笔还在口袋里，那是客观的，冰冷而坚硬的存在。
证明着铁的事实。
但现在自己一定要装着什么都发生，明天要单独送奶奶再去复诊。
&ldquo怎么了，不高兴哦？那我不说了嘛！&rdquo林栖看见重深脸色不对。
&ldquo才不生气。
生气了也有办法，林栖接受惩罚&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什么惩罚？&rdquo &ldquo林栖，装小白痴哦！&rdquo 重深故意把脸靠过去，林栖慌忙跳开：&ldquo小羽看着呢。
&rdquo &ldquo哈！记账哦！对了，奶奶醒了没？&rdquo &ldquo我去看看。
景瑞也应该中午能够回来了。
&rdquo &ldquo嗯，好的。
林栖，记得上次护士小姐交代的吗？&rdquo &ldquo嗯？&rdquo看来她已经忘记了。
&ldquo有必要给奶奶再复诊的&hellip&hellip&rdquo重深强调。
&ldquo也是的，奶奶最近常常揉腿，还有胳膊，说是发疼。
没有受伤的地方都不舒服，吃了药，效果也不大。
&rdquo林栖也开始有点忧心起来。
&ldquo安啦，没事，年纪大了，就要细心照顾的。
我们先弄点东西吃吧！&rdquo &ldquo冰箱还有昨天在超级市场买的牛奶，深，你去微波炉热一下，分成三份哦！我去做早餐。
鸡蛋你是要溏心的？还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要很熟的。
&rdquo &ldquo好！&rdquo 重深把录音笔放进自己的挎包。
要找到最适合的时候，告诉林栖。
手机在唱歌，重深心想：&ldquo是不是要换一个曲子，不然的话，奶奶听到会很伤感的吧。
&rdquo先接电话，是妈妈打来的。
&ldquo怎么样？&rdquo妈妈问。
&ldquo一切都很好，妈妈。
&rdquo重深回答。
&ldquo要回来的时候记得通知妈妈，妈妈开车过来接。
&rdquo &ldquo我自己回来啊！&rdquo 妈妈怎么变得这样溺爱自己了？重深有点不习惯，却仍然被幸福包围。
&ldquo天气热。
&rdquo &ldquo公共汽车也有冷气的啊。
&rdquo &ldquo妈妈想早点听到重深的做客经过哦。
&rdquo 妈妈是关心自己和林栖&hellip&hellip呵呵&hellip&hellip重深不再怀疑别的了。
&ldquo好，下午三点见。
还是在那个巷子口。
&rdquo 林栖奶奶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妈妈？妈妈毕竟有人生的经验，也许问她，会有更好的办法。
如果确定了，治疗费用上，也许可以提出来让妈妈资助，就当是自己借的。
奶奶说了，他们家爸爸经济负担太重。
想得入神，&ldquo啊！&rdquo脑袋一痛，被人偷袭了。
转身，是林栖。
她敲了一下重深的头，手心湿漉漉的。
&ldquo怎么弄得衣服都湿了？&rdquo &ldquo我还洗了两个苹果，给你们做苹果沙拉呢。
&rdquo &ldquo看你有些不对劲，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这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dquo林栖把嘴巴一噘，&ldquo难道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看上她了？&rdquo林栖顺着重深站着发呆的视线方向。
啊，还确实没注意到，在那面墙壁上还挂着一幅海报。
那大概是景瑞喜欢的女明星吧。
海报处理得漂亮极了，像是一个小仙女。
上面还有签名，泽尻绘里香。
好倒霉哦！怎么偏偏对着海报发呆了。
重深懊恼不已。
&ldquo谁把海报贴在那里的嘛！好大好大的一个陷阱，害我跳下去。
&rdquo重深嚷嚷，&ldquo我要找她算账，为我洗刷冤屈。
&rdquo &ldquo是小羽，看你怎么算账。
&rdquo 啊，重深还以为是景瑞&hellip&hellip&ldquo小羽也要算账，看我的！&rdquo 重深逼近小羽，小羽正在看漫画，小家伙估计早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假装没听见。
&ldquo哈哈，哈哈，哈哈&hellip&hellip哥哥&hellip&hellip小羽怕痒&hellip&hellip&rdquo &ldquo求饶，快求饶！&rdquo重深凶神恶煞。
&ldquo哥哥饶命&hellip&hellip哥哥是好人&hellip&hellip哥哥以后娶姐姐&hellip&hellip&rdquo 啊，这个小鬼，重深一愣，被他逃脱。
重深不好意思了，摸摸脖子，又抓了下后脑勺：&ldquo现在的小鬼，人小鬼大哦！&rdquo 林栖却不介意，相反，带着隐隐的高兴。
&ldquo如果姐姐结婚呀，小羽就要当伴郎&hellip&hellip我还要最大最大的红包，可以买超级多的玩具&hellip&hellip&rdquo 林栖抱住了小羽，妈妈离开了这个世界，可以陪伴在身边，并且有血缘上关系的，就只有小羽了。
而且，林栖觉得自己，是亏欠小羽的。
所有人都原谅了她，小羽呢？小羽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只是简单地希望姐姐们都友爱吧。
如果有一天小羽什么都明白了，会怎么想她这个姐姐？ 重深一看情况，就知道林栖触景生情，想起过去的事情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再次偷袭。
&ldquo哈哈，呵呵&hellip&hellip好痒&hellip&hellip饶命。
&rdquo 这次轮到林栖了。
小羽在边上居然幸灾乐祸：&ldquo哈哈，姐姐被哥哥欺负！&rdquo &ldquo小羽，你都不来帮姐姐。
&rdquo &ldquo不要，因为姐姐喜欢哥哥。
&rdquo 好吧，看来不能够跟这个小鬼继续对话了，两个人心有灵犀，相互对望一看，一起扑上去。
三个人围着客厅乱跑一气，最后悲惨的小羽被一把抓住，施行残酷的挠痒痒刑罚。
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奶奶已经推着轮椅，靠在卧室门口，很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奶奶面孔上，是最慈祥的神色。
在奶奶眼里，他们都是孩子。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快乐地在一起生活，她就再也不必担忧和牵挂了。
小羽最先发现：&ldquo奶奶醒了哦！&rdquo 重深和林栖收手，一起走过去，一个推奶奶，一个端出来早点。
中午，景瑞回来了，重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下楼去，钻进那辆奔驰。
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没有下车和他们一家人见面。
重深想问，还是压抑下来了。
妈妈做事情有她的考虑的。
重深觉得妈妈最近比往常还要温柔，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异样。
那种眼神，十岁生日之后就很少了。
记得十岁的生日派对上，妈妈亲自说，今天开始，重深要开始变成了大人了，所以，妈妈宣布，以后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重深都应该自己做决定，妈妈绝对不干涉。
这些想起来，重深觉得很想永远依偎着妈妈。
妈妈平稳地开着车，忽然在十字路口红灯停车时间，问：&ldquo重深，十六岁生日，没有找妈妈要礼物哦！&rdquo 重深完全忘记了这回事情了。
没有请同学，也没有趁机折磨蔡小贱。
因为，有了林栖的庆祝，重深就已经完全满足了。
但是妈妈还惦记着送自己礼物。
如果不要，辜负了妈妈的心意啊！ 重深坐直了：&ldquo因为，我想要的礼物，很&hellip&hellip很大。
我怕妈妈不答应！&rdquo &ldquo没有说出来，怎么知道妈妈不答应呢！&rdquo &ldquo我想找妈妈借一笔钱。
&rdquo 绿灯亮了，车子缓慢开动。
妈妈在驾驶出一端距离才回答重深：&ldquo没有问题的。
已经给重深开了户头。
密码，就是重深的生日。
&rdquo 啊，重深已经感动地想要抱住妈妈，可是，他却不好意思像小时候那样亲妈妈的额头和面颊了。
仍然没有问原因，没有问拿钱去做什么，那种永远的信任，让重深攥紧了拳头。
&ldquo妈妈啊，只想知道，重深和林栖之间，有多少喜欢？&rdquo 后视镜里，可以看见妈妈微笑的嘴唇。
&ldquo很喜欢，很喜欢。
&rdquo &ldquo是想要永远带给对方幸福的那种喜欢吗？&rdquo 重深思考了一下，回答：&ldquo是的。
&rdquo 车身忽然震动了一下。
重深回头看：&ldquo好像压到了石头了。
&rdquo 转瞬恢复正常。
茶色玻璃看到的外面的世界，呈现出与平时不一样的肃穆安静。
盛大的夏天里，有着节奏永远不会改变的生活。
每个人都有着属于每个人的生活。
重深奇怪自己怎么会忽然有这样的感慨。
以前没有去认真思索的事情和问题，在和林栖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似乎开始用脑子，投入到其中。
这样的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
妈妈再没有问话了。
车子在路上不断抛开两边的景物。
按照这样的速度，大约还要半个小时回家。
重深靠在车厢的沙发上，凉爽舒服的氛围，使人格外嗜睡。
又像是进入了幻梦，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白色的雾气里，有月亮，自己贴着海面似乎在飞行，然后落到陆地上。
身体很沉重，被很多的古怪的东西压住了。
很努力地挣扎，好不容易跑出来，又进入大面积的热带森林。
许多的蜘蛛在一边跳舞一边织网，林栖出现，她撑着一把红色的雨伞，拉着自己飞跑，蜘蛛和网都掉不到身上，重深浑身冒汗，庆幸得救，又是一阵迷雾，雾气里，似乎看见一个女人，很熟悉很熟悉，却看不清楚面孔。
那个女人喃喃念叨着一个单词：&ldquonarcolepsy&hellip&hellip&rdquo &ldquo轰隆！&rdquo出了迷雾，迎面与一辆急速穿出黑溜溜的隧道的列车相撞，林栖不见了，大片通红淹没大片空白&hellip&hellip 啊！重深惊醒了。
身体虚脱了一样，是个噩梦。
好奇怪，似乎从来没有做过特别好的梦。
不过，妈妈常常喜欢说，梦和现实常常相反的，不用害怕。
但是，什么时候已经从车里出来了，躺到了家里的沙发上？妈妈已经在餐桌子前布置餐具了。
难道是妈妈把自己抱出来的。
现在的自己已经一米七三了，妈妈怎么抱动自己的？ 妈妈的表现却像是根本没发生过这个事情，在招呼：&ldquo快来吃饭吧。
&rdquo &ldquo重深一直很介意同学们的话吧？&rdquo 重深不解，咽下汤：&ldquo没有啊！&rdquo &ldquo不然怎么会一直不愿意坐妈妈的车去学校？&rdquo 这倒是事实，重深都是单车往返。
&ldquo我年轻嘛，需要运动啊。
对吧？&rdquo &ldquo其实，不必忌讳同学们说的，暑假过完了，等开学，以后就跟妈妈一起去吧！&rdquo不容商量的语气。
做了奇怪的梦以后，妈妈也表现得很奇怪。
重深含糊地答应：&ldquo好。
&rdquo 时间还早，还有一个多月，到时候再找借口，嘿嘿，妈妈不会怪自己的。
重深想起了奶奶。
明天就该送奶奶去医院了。
吃完饭，重深就去自己的卧室，书桌上已经放着一只信封，里面是存折和银行卡。
从卧室出来，重深说：&ldquo妈，我出去一下。
&rdquo &ldquo早去早回。
&rdquo妈妈深深地看了一眼重深。
不远处就有一家银行的支行，提款机上，重深插卡，输入密码。
按查询。
重深呼吸停顿了一下。
账面数额，完全超过了重深的想象。
重深小心翼翼地取卡，放进挎包。
以前有很多想要买的东西，幻想有了钱以后一定要买，现在却都忽略不计了。
再见，限量版的鞋，还有最梦幻级的手机，看着时尚杂志心动过，现在却觉得不再吸引自己了。
奶奶，希望报告出来了，不需要通知林栖的爸爸。
重深祈祷。
景瑞有点局促，很不安的样子。
再次到医院，她就心神不宁。
奶奶进去之后，医生一直没有出来。
蔡健今天没能够赶过来，说是跟着爸爸出门了。
林栖靠在重深身上，显得很镇定。
倒是重深有些坐立不安，不停翘望门口。
许久，护士小姐出来了：&ldquo哪位是江重深？&rdquo 重深轻轻扶起林栖：&ldquo是我！&rdquo &ldquo请跟我进来，其他病人的亲人，请在外面等待。
&rdquo 景瑞和林栖面面相觑。
奶奶的笑容还是那么安详，医生却表情很沉重，把一张造影片子取下，放回口袋。
医生只说了一句：&ldquo病人需要立刻安排住院。
&rdquo 重深几乎眼泪要冲出眼眶。
终于，还是确诊了。
奶奶看着重深，缓缓说道：&ldquo该通知他们的爸爸回来了。
&rdquo 重深走到医生跟前：&ldquo那拜托您了，请安排奶奶住院，需要的费用，我会支付的。
&rdquo 医生迟疑地看着奶奶：&ldquo他的年纪&hellip&hellip&rdquo 奶奶摆手：&ldquo这不应该是重深管的。
&rdquo 重深固执地按下奶奶的手：&ldquo从现在开始，您是病人，一切听医生的。
我已经满十六岁，按照法律，可以承担一定的民事行为责任的&hellip&hellip&rdquo 重深看着医生，目光坚定：&ldquo请先安排住院！&rdquo 医生点头。
林栖和景瑞纳闷地看着从诊断室出来的凝重神情的重深。
&ldquo奶奶怎么样了？&rdquo &ldquo过一会儿，我们到特别护理病房去。
&rdquo景瑞心一沉，预感似乎是对的。
林栖抓住了重深的胳膊，盼望答案的眼神。
三个人，跟着护士一道走。
奶奶被推到特别护理病房。
护士忙碌得开始准备治疗设备了。
&ldquo奶奶到底怎么了？&rdquo林栖想起来前些时间，奶奶对重深特殊的&ldquo关照&rdquo，还有他们之间，很神秘的悄悄话。
林栖只能够看着重深。
&ldquo林栖、景瑞，奶奶不能够继续照顾你们了。
&rdquo病床上的奶奶终于开口了。
很艰难地接受了确诊报告，就要开始面对了。
悲伤，在病房弥漫开来。
重深把报告打开。
&ldquo我已经通知了你们的爸爸。
你们也很久没见面了，这次好了，顺道见见！&rdquo奶奶还在开玩笑。
景瑞和林栖，已经眼泪不可遏止了。
&ldquo病人需要休息。
&rdquo护士再度回来，输液，以及打开仪器。
奶奶对这一切，都早做好准备了，笑着冲他们招手：&ldquo回去吧，明天再来看奶奶。
&rdquo 两天后，重深终于看见了小羽和景瑞的爸爸。
他买到机票以后，国际航班一夜抵达，直接奔赴医院。
奶奶的病情，恶化得非常迅速。
一个外貌看起来好端端的人，原本胖胖的奶奶，迅速瘦下去。
只是一个星期，就减少了十五斤体重。
景瑞和林栖，相互依靠着。
重深给她们递盒饭，又把盒饭递给一直守在病床前的曾爸爸。
&ldquo曾叔叔！&rdquo重深喊道，&ldquo吃饭了才有力气照顾奶奶。
&rdquo 曾爸爸很憔悴的样子，看着重深，还是林栖一笑：&ldquo谢谢，奶奶的病情，我都知道了，这些日子，谢谢你照顾奶奶和我的女儿。
只可惜，这些年来，我照顾奶奶的时间太少了，太少了。
&rdquo 重深鼻头一酸，别过头去。
终于还是掉了眼泪。
他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在一场意外的车祸去世。
那个时候太小了，没有现在这种懂事之后深切的失去亲人的痛苦。
一直是妈妈抚养自己长大。
爸爸永远是照片上，年轻的充满信心的样子。
&ldquo重深，你带景瑞和林栖回去休息吧，小羽在家也需要人照顾。
麻烦你了。
&rdquo &ldquo叔叔不用客气！您放心。
&rdquo 曾爸爸用感激的眼神看一眼重深：&ldquo另外，叔叔回头会把那部分费用转账给你的。
&rdquo 重深默默点头。
奶奶开始持续的昏迷，偶然醒来就咯血。
曾爸爸一直守着。
晚期已经无可挽回，疼痛难以忍受，只能够用大量的杜冷丁止痛。
那样坚强的奶奶，也忍耐不住，一次又一次，要求加大剂量。
在非常少的清醒的时候，奶奶会摸摸景瑞的头，摸摸林栖的手，还会摸摸小羽的脸，仍然笑着：&ldquo别担心了，奶奶就要去天堂了，替奶奶高兴啊！&rdquo 会的。
奶奶一定会达到天堂的。
林栖握着奶奶的手，也许在天堂，奶奶不会寂寞，因为还有妈妈在哪里。
景瑞哭了无数次，又无数次坚强地反过来安慰爸爸和奶奶。
小羽被暂时寄放到重深家里，由重深妈妈照顾。
一个月后，奶奶去世了。
爱说笑的，慈爱的，又洞悉一切的奶奶，就这样离开了。
奶奶嘱托的事情，都在那一支录音笔里了。
参加了奶奶的葬礼之后，重深终于将它交给林栖。
葬礼那天，下了小小的雨，墓碑前的小草，沾染着雨水，一片安详。
暑假只剩下一个星期了。
曾爸爸返回了国外的公司。
录音笔里的话，景瑞也在旁边，默默倾听。
那是奶奶最后的声音，保存声音的录音笔，是最后的怀念物品。
奶奶说过，要他们一定过得快乐和幸福。
景瑞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参加了补习班。
景瑞说，要念一所不错的大学，这样以后才好找到好的工作。
&ldquo林栖，你比我念书聪明，也不要松懈啊。
重深也是！&rdquo 林栖点头。
景瑞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虽然恋爱很重要，也要想好以后哦。
将来，这个问题，重深很认真想过。
但是自己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时不时就上课昏睡过去。
林栖去图书馆查阅心理书籍，摘抄了大段笔记：&ldquo这属于抗拒学习类型的心理障碍。
因为讨厌学习，所以呢，选择性的睡眠，逃避掉听课。
&rdquo &ldquo是这样的吗？&rdquo重深觉得说的像是很对，但又模糊，让人琢磨。
&ldquo有点深奥，你确定我是这个原因？&rdquo &ldquo这样子的话，得去找心理医生了。
我见过心理医生的，不能够说话的时候看过，没有想象中那么奇怪恐怖哦！&rdquo &ldquo是嘛！&rdquo &ldquo深，你想过以后做什么没有？&rdquo &ldquo林栖想过做什么？&rdquo &ldquo服装设计。
&rdquo &ldquo为什么是服装设计？&rdquo &ldquo因为可以做很多漂亮的衣服，然后，可以穿给某个笨笨的猪看。
&rdquo &ldquo这不是对牛弹琴，明明知道猪很笨，看不懂，还要穿给猪看，这个人其实也很傻瓜的！&rdquo &ldquo那有什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算是出类拔萃和与众不同。
&rdquo &ldquo那么，我就去当模特好了，据说模特是不需要大脑的&hellip&hellip有身材就好了。
&rdquo &ldquo那得天天去健身房啊！而且&hellip&hellip&rdquo &ldquo而且什么&hellip&hellip&rdquo重深举手，一副要袭击林栖挠痒的预谋。
&ldquo而且你身高不够啊，好矮！&rdquo林栖跳开，跑出几步。
&ldquo好啊你！&rdquo重深不留情，追赶上去，出手。
开学了。
同学们返回学校，人流增加。
圆湖的睡莲，照旧平静地开放，谁也没去留意新旧花朵的交替。
蔡健也回教室了。
&ldquo蔡小贱，暑假最后半个月你去哪里了？&rdquo重深问。
&ldquo被爸爸带着去见了一些生意场的朋友，说是，预备着以后念大学，好去朋友公司里实习。
&rdquo蔡健抓抓头发，无可奈何，&ldquo太无聊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非得装出一副很懂规矩的样子，叫这个叔叔，那个伯伯！难道我自己就不能够找到好的实习地方？而且有必要那么早吗？我都还没考上大学了。
&rdquo 蔡健咕叽说了一大串，重深哑然失笑。
这家伙&hellip&hellip &ldquo你爸爸也是为你好嘛。
&rdquo &ldquo我知道啊，我家那个大叔，是越来越像个欧巴桑了。
我妈也不管，就知道当她的家庭主妇！&rdquo 那多幸福啊，一个完整的家庭。
重深看看旁边的林栖，分明透着一点羡慕的神情。
重深手机响了。
&ldquo手机怎么还是老的诺基亚5300，换个吧！&rdquo蔡健插嘴。
&ldquo不换，为什么要换？&rdquo &ldquo最近出了新款的&hellip&hellip&rdquo 懒得去听他啰唆了，自己喜欢就好了，才不用一个劲地追赶潮流呢！ &ldquo不想换手机也可以，那你换个铃声啊！怎么还是那首YouWereMyEverything。
&rdquo &ldquo你打听了景瑞准备报考什么大学了？&rdquo重深打算话题。
蔡健&ldquo啊&rdquo一声，还真没有。
他有点嗫嚅：&ldquo景瑞奶奶去世了，我待会儿见到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rdquo 曾景瑞一天一天变漂亮，似乎还在长高。
女孩子的变化，永远难以预料。
而且，人也变得沉默了。
大约，失去了亲人的小孩，都有点寂静的气息。
因为会回味过去的时光里的音容笑貌。
蔡健遥遥看一眼坐最后一排，视线始终落在面前的教科书上的景瑞，叹了口气。
爱情真玄妙。
第一天自己也跟着大家嘲讽过这个女生，现在却一看见她就舌头不听使唤，很费力才能够好好讲话。
放学了，奶奶离开后，林栖和景瑞轮流回家做饭给小羽吃。
所以，约会就变成了隔天见面了。
今天轮到林栖。
重深一个人漫无目的，上了一辆公共汽车。
下车的时候，重深感觉眼前一黑，顿时失去意识。
醒来，是明晃晃的光。
自己怎么被一个老头拿小手电筒扒拉着眼皮照来照去。
那老头又按了按自己的胸口，似乎在计算心跳速度。
&ldquo您是？&rdquo重深糊涂了。
不过一下子觉得脑袋很疼。
重深下意识地摸头。
&ldquo现在觉得疼了，刚才你昏迷了！&rdquo老头说。
老头收拾好小手电筒：&ldquo看来你是个Narcolepsy患者。
&rdquo &ldquo什么？&rdquo &ldquoN、a、r、c、o、l、e、p、s、y。
&rdquo老头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念着，然后又重复地完整念诵一遍，&ldquoNarcolepsy。
&rdquo 好熟悉&hellip&hellip在哪里听说过&hellip&hellip &ldquo患者？不可能，学校检查身体，我都没发现什么问题。
那是什么病？&rdquo重深摇头。
&ldquo让家长带着来医院看看吧！&rdquo老头拍拍重深的肩膀。
戴眼镜的老头接听手机，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塞给重深，接着，上了另外一辆车。
名片上写着的，是本城最著名的医科大学，林家常教授、博士导师、主任医师！ 这个奇怪的老头，是医学教授&hellip&hellip不过，又不像是开玩笑。
刚才自己肯定是又昏睡了。
最近这样昏睡，比往年要频繁。
而且，休息也比较注意了。
和林栖也不算是热恋期了吧！经过了那么多事情，彼此默默地、很稳定地相处。
回家了，妈妈没有在家里，而是一反常态等在门口。
重深有点心虚。
开学前，妈妈说了要接送他的。
不过，他还是自己骑单车去学校的。
今天遇见的古怪教授老头&hellip&hellip重深想了想，没有告诉母亲。
&ldquo今天怎么一个人先跑了？&rdquo语调带着生气。
最近妈妈也有些古怪，比起往常来。
很少有事情能够让她这样生气。
&ldquo我忘记了哦。
&rdquo重深只好伪装。
为了加强效果，再大拍一下脑袋。
妈妈似乎一下子不生气了：&ldquo要爱惜脑袋，不许再这样拍。
&rdquo 第二天，重深老实坐了妈妈的车到学校。
不过，课间他却溜了出去。
跟林栖编的理由是掉了东西，要回去找。
出了学校，二十分钟以后，重深丢下单车，进了市立图书馆。
办理好临时借阅证，一行一行的书架形同迷宫。
文学类、机械技术类、畜牧类、历史学术类&hellip&hellip疾病类医书，终于找到了。
重深一本一本翻。
最左边角落，树立着厚厚的一本疾病词典，尘埃满面。
重深擦了一下，翻开。
在最后部分，有英文字母索引。
N字部&hellip&hellip第298页。
Narcolepsy，学名突发性睡眠症，是一种日间发生的严重性睡眠失常。
是一种以白天周期性睡眠为特征的睡眠障碍。
它经常与猝倒联系在一起，即由情绪兴奋（如大笑，愤怒，害怕，惊奇或饥饿）带来的肌肉虚弱或失去肌肉控制而使人突然跌倒。
当他们入睡时，突发性睡眠症患者几乎立即进入REM睡眠。
这种突然进入REM睡眠使他们体验&mdash&mdash并有意识地觉知&mdash&mdash活生生的梦境形象或有时是可怕的幻觉。
词条下面还有注释：突发性睡眠症的发病率是1/2000。
由于突发性睡眠症有家族史，科学家们相信这种疾病有遗传基础。
患突发性睡眠症者，可能在日常生活中的任何时间突发，可能发生在行路中，可能发生在谈话时，也可能发生在开车时驾驶座上。
因此，患此症者日常活动中难免发生危险。
突发性睡眠症的原因，迄今尚无法确知，只知发病时期多在十岁至二十岁之间。
据心理学家研究，在一万人中约有2－10人，可能患突发性睡眠症。
治疗方案&mdash&mdash无可靠疗法。
重深呆住了。
一个熟悉的画面骤然对应起来。
迷雾，熟悉的女人。
还有那个单词。
那个女人，是妈妈！迷雾，是卧室的残余印象吧。
重深豁然抬头，几乎撞上书架的硬角。
突发性睡眠症，不会吧！重深还是无法相信。
这种奇怪的疾病，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按照医学书籍的说法，自己随时会因为一场睡眠，而离开人间。
如果和林栖结婚了，有一天，自己在马路上忽然陷入昏睡，死于车祸，或者忽然掉下楼梯，或者&hellip&hellip那么，林栖会有多么难过和痛苦？ 即使等不到那一天。
在不远的将来，随时会出意外。
这样的爱情，还有必要维持下去吗？现在&hellip&hellip却无法告诉林栖。
还有妈妈，一定是知道的。
妈妈知道多少？也许，是全部吧。
回到教室，没有人注意重深。
只有林栖歪着脑袋，微笑着：&ldquo爱忘事的猪，找到东西了？&rdquo &ldquo找到了！&rdquo重深坐下，枕着胳膊，眼前的林栖，已经彻底放下了心结。
手里还压着一张什么表格。
似乎想起了，林栖抽出表格，给重深看：&ldquo是美术专业院校的报考表，如果选定了，我就要进行专业培训了。
刚才班级导师来说了，临时选艺术专业的学生，会单独集合成一个艺术班。
&rdquo 这样&hellip&hellip那不是意味着，林栖和自己不会同班了。
&ldquo我要不要选啊？&rdquo她舍不得离开自己的。
重深笑了。
时间怎么就变快了，一下子又要放学了。
外面的天空云彩开始还是堆积。
已经是夏季末尾，温度没有下降多少，老师也有点不耐烦教室的闷热。
一听见铃声，如同被解放了。
下课最兴奋。
重深忽然觉得，这群同学都很可爱。
自己是怎么了呢？真的已经相信了吗？ 景瑞走过来：&ldquo今天轮到我了，你们好好约会哦！&rdquo蔡健跟在景瑞后面也出去了。
&ldquo我们去哪里？&rdquo &ldquo先去圆湖那儿坐坐吧！我现在不饿，你呢？&rdquo &ldquo我也不饿。
&rdquo 吃饭时候，学生走光了。
圆湖一片寂寞。
睡莲开得那么好，那么美丽。
林栖捂上重深的眼睛。
每次，重深被捂上眼睛之后，就会变得特别沉静。
在车站初遇，交还生日蛋糕；在学校选座位面对面；因为景瑞的伤害，从圆湖里把自己救上来；一点一点教自己重新学习说话发音；两个人单独庆祝重深的生日，玩猜谜游戏；奶奶去世时，重深抱住自己安慰自己&hellip&hellip都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这样沉静的重深，仿佛随时会入睡，不带走一丝风和月光，如同睡莲一样。
接触到他，仿佛接触到可以让自己镇定的力量源泉。
&ldquo又玩哪！&rdquo但是此刻的重深，并没有睡去，嘴角浮现微笑。
那个收到特殊生日礼物的黄昏，他铭刻到记忆里。
是的，她又想玩猜谜游戏了。
&ldquo不愿意吗？&rdquo &ldquo愿意！&rdquo因为惩罚和奖励都是一样的。
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奖励，也是最美好的惩罚。
&ldquo给点提示？&rdquo &ldquo红色的，酸酸的，比较甜。
&rdquo &ldquo草莓！&rdquo 答对了，重深大口地咀嚼掉草莓。
&ldquo椭圆的，一种植物结的。
&rdquo &ldquo哈密瓜&hellip&hellip&rdquo &ldquo错了，是莲子&hellip&hellip&rdquo 莲子，重深忽然轻轻捂上了林栖的手。
他取下林栖的手，睁开眼睛，似乎怎么也看不够面前的女孩。
他微笑着，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林栖迷惑了。
这一次，在微笑当中的重深，却问了一个很古怪的问题：&ldquo我也有一个猜谜游戏，我打赌你永远猜不到。
&rdquo &ldquo是什么谜语？&rdquo林栖撒娇，白皙的鼻头都有点皱起，但是这样的林栖，比平时更加可爱，&ldquo我不猜，我要你直接告诉我谜底&hellip&hellip&rdquo 谜底。
这个谜底重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谜语。
两个人一起静静地坐在小台阶上，大片的云彩在天空里流淌，映照得人一脸明黄。
录音笔，放进自己的口袋。
啊，要命，似乎看见林栖从自己卧室，不对，那其实是她的卧室出来。
难道半夜没睡着，想找他？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奶奶门口。
重深一转身，冲到阳台，然后目光发呆，慢慢转身走。
林栖似乎很纳闷，揉着眼睛，看仔细打量他，压低了声音喊他的名字。
&ldquo深？深？&rdquo装木头人，会走路的木头人，走回房间。
阳光灿烂的早晨。
&ldquo怎么半夜看了一次，你不在，然后又去看卫生间，也不在。
结果，发现你在阳台，然后也没有理睬我，回到房间里去了。
&rdquo &ldquo哈哈，那是我在梦游。
&rdquo重深打着哈欠。
&ldquo还不知道你有这个毛病呢。
好可怕！&rdquo 重深又想起奶奶的病，心一沉。
不知道，林栖和景瑞知道了以后，会有多么难过。
昨天听见的话，现在感觉像是在做梦。
可是，不是做梦，因为录音笔还在口袋里，那是客观的，冰冷而坚硬的存在。
证明着铁的事实。
但现在自己一定要装着什么都发生，明天要单独送奶奶再去复诊。
&ldquo怎么了，不高兴哦？那我不说了嘛！&rdquo林栖看见重深脸色不对。
&ldquo才不生气。
生气了也有办法，林栖接受惩罚&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什么惩罚？&rdquo &ldquo林栖，装小白痴哦！&rdquo 重深故意把脸靠过去，林栖慌忙跳开：&ldquo小羽看着呢。
&rdquo &ldquo哈！记账哦！对了，奶奶醒了没？&rdquo &ldquo我去看看。
景瑞也应该中午能够回来了。
&rdquo &ldquo嗯，好的。
林栖，记得上次护士小姐交代的吗？&rdquo &ldquo嗯？&rdquo看来她已经忘记了。
&ldquo有必要给奶奶再复诊的&hellip&hellip&rdquo重深强调。
&ldquo也是的，奶奶最近常常揉腿，还有胳膊，说是发疼。
没有受伤的地方都不舒服，吃了药，效果也不大。
&rdquo林栖也开始有点忧心起来。
&ldquo安啦，没事，年纪大了，就要细心照顾的。
我们先弄点东西吃吧！&rdquo &ldquo冰箱还有昨天在超级市场买的牛奶，深，你去微波炉热一下，分成三份哦！我去做早餐。
鸡蛋你是要溏心的？还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要很熟的。
&rdquo &ldquo好！&rdquo 重深把录音笔放进自己的挎包。
要找到最适合的时候，告诉林栖。
手机在唱歌，重深心想：&ldquo是不是要换一个曲子，不然的话，奶奶听到会很伤感的吧。
&rdquo先接电话，是妈妈打来的。
&ldquo怎么样？&rdquo妈妈问。
&ldquo一切都很好，妈妈。
&rdquo重深回答。
&ldquo要回来的时候记得通知妈妈，妈妈开车过来接。
&rdquo &ldquo我自己回来啊！&rdquo 妈妈怎么变得这样溺爱自己了？重深有点不习惯，却仍然被幸福包围。
&ldquo天气热。
&rdquo &ldquo公共汽车也有冷气的啊。
&rdquo &ldquo妈妈想早点听到重深的做客经过哦。
&rdquo 妈妈是关心自己和林栖&hellip&hellip呵呵&hellip&hellip重深不再怀疑别的了。
&ldquo好，下午三点见。
还是在那个巷子口。
&rdquo 林栖奶奶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妈妈？妈妈毕竟有人生的经验，也许问她，会有更好的办法。
如果确定了，治疗费用上，也许可以提出来让妈妈资助，就当是自己借的。
奶奶说了，他们家爸爸经济负担太重。
想得入神，&ldquo啊！&rdquo脑袋一痛，被人偷袭了。
转身，是林栖。
她敲了一下重深的头，手心湿漉漉的。
&ldquo怎么弄得衣服都湿了？&rdquo &ldquo我还洗了两个苹果，给你们做苹果沙拉呢。
&rdquo &ldquo看你有些不对劲，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这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dquo林栖把嘴巴一噘，&ldquo难道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看上她了？&rdquo林栖顺着重深站着发呆的视线方向。
啊，还确实没注意到，在那面墙壁上还挂着一幅海报。
那大概是景瑞喜欢的女明星吧。
海报处理得漂亮极了，像是一个小仙女。
上面还有签名，泽尻绘里香。
好倒霉哦！怎么偏偏对着海报发呆了。
重深懊恼不已。
&ldquo谁把海报贴在那里的嘛！好大好大的一个陷阱，害我跳下去。
&rdquo重深嚷嚷，&ldquo我要找她算账，为我洗刷冤屈。
&rdquo &ldquo是小羽，看你怎么算账。
&rdquo 啊，重深还以为是景瑞&hellip&hellip&ldquo小羽也要算账，看我的！&rdquo 重深逼近小羽，小羽正在看漫画，小家伙估计早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假装没听见。
&ldquo哈哈，哈哈，哈哈&hellip&hellip哥哥&hellip&hellip小羽怕痒&hellip&hellip&rdquo &ldquo求饶，快求饶！&rdquo重深凶神恶煞。
&ldquo哥哥饶命&hellip&hellip哥哥是好人&hellip&hellip哥哥以后娶姐姐&hellip&hellip&rdquo 啊，这个小鬼，重深一愣，被他逃脱。
重深不好意思了，摸摸脖子，又抓了下后脑勺：&ldquo现在的小鬼，人小鬼大哦！&rdquo 林栖却不介意，相反，带着隐隐的高兴。
&ldquo如果姐姐结婚呀，小羽就要当伴郎&hellip&hellip我还要最大最大的红包，可以买超级多的玩具&hellip&hellip&rdquo 林栖抱住了小羽，妈妈离开了这个世界，可以陪伴在身边，并且有血缘上关系的，就只有小羽了。
而且，林栖觉得自己，是亏欠小羽的。
所有人都原谅了她，小羽呢？小羽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只是简单地希望姐姐们都友爱吧。
如果有一天小羽什么都明白了，会怎么想她这个姐姐？ 重深一看情况，就知道林栖触景生情，想起过去的事情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再次偷袭。
&ldquo哈哈，呵呵&hellip&hellip好痒&hellip&hellip饶命。
&rdquo 这次轮到林栖了。
小羽在边上居然幸灾乐祸：&ldquo哈哈，姐姐被哥哥欺负！&rdquo &ldquo小羽，你都不来帮姐姐。
&rdquo &ldquo不要，因为姐姐喜欢哥哥。
&rdquo 好吧，看来不能够跟这个小鬼继续对话了，两个人心有灵犀，相互对望一看，一起扑上去。
三个人围着客厅乱跑一气，最后悲惨的小羽被一把抓住，施行残酷的挠痒痒刑罚。
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奶奶已经推着轮椅，靠在卧室门口，很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奶奶面孔上，是最慈祥的神色。
在奶奶眼里，他们都是孩子。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快乐地在一起生活，她就再也不必担忧和牵挂了。
小羽最先发现：&ldquo奶奶醒了哦！&rdquo 重深和林栖收手，一起走过去，一个推奶奶，一个端出来早点。
中午，景瑞回来了，重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下楼去，钻进那辆奔驰。
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没有下车和他们一家人见面。
重深想问，还是压抑下来了。
妈妈做事情有她的考虑的。
重深觉得妈妈最近比往常还要温柔，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异样。
那种眼神，十岁生日之后就很少了。
记得十岁的生日派对上，妈妈亲自说，今天开始，重深要开始变成了大人了，所以，妈妈宣布，以后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重深都应该自己做决定，妈妈绝对不干涉。
这些想起来，重深觉得很想永远依偎着妈妈。
妈妈平稳地开着车，忽然在十字路口红灯停车时间，问：&ldquo重深，十六岁生日，没有找妈妈要礼物哦！&rdquo 重深完全忘记了这回事情了。
没有请同学，也没有趁机折磨蔡小贱。
因为，有了林栖的庆祝，重深就已经完全满足了。
但是妈妈还惦记着送自己礼物。
如果不要，辜负了妈妈的心意啊！ 重深坐直了：&ldquo因为，我想要的礼物，很&hellip&hellip很大。
我怕妈妈不答应！&rdquo &ldquo没有说出来，怎么知道妈妈不答应呢！&rdquo &ldquo我想找妈妈借一笔钱。
&rdquo 绿灯亮了，车子缓慢开动。
妈妈在驾驶出一端距离才回答重深：&ldquo没有问题的。
已经给重深开了户头。
密码，就是重深的生日。
&rdquo 啊，重深已经感动地想要抱住妈妈，可是，他却不好意思像小时候那样亲妈妈的额头和面颊了。
仍然没有问原因，没有问拿钱去做什么，那种永远的信任，让重深攥紧了拳头。
&ldquo妈妈啊，只想知道，重深和林栖之间，有多少喜欢？&rdquo 后视镜里，可以看见妈妈微笑的嘴唇。
&ldquo很喜欢，很喜欢。
&rdquo &ldquo是想要永远带给对方幸福的那种喜欢吗？&rdquo 重深思考了一下，回答：&ldquo是的。
&rdquo 车身忽然震动了一下。
重深回头看：&ldquo好像压到了石头了。
&rdquo 转瞬恢复正常。
茶色玻璃看到的外面的世界，呈现出与平时不一样的肃穆安静。
盛大的夏天里，有着节奏永远不会改变的生活。
每个人都有着属于每个人的生活。
重深奇怪自己怎么会忽然有这样的感慨。
以前没有去认真思索的事情和问题，在和林栖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似乎开始用脑子，投入到其中。
这样的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
妈妈再没有问话了。
车子在路上不断抛开两边的景物。
按照这样的速度，大约还要半个小时回家。
重深靠在车厢的沙发上，凉爽舒服的氛围，使人格外嗜睡。
又像是进入了幻梦，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白色的雾气里，有月亮，自己贴着海面似乎在飞行，然后落到陆地上。
身体很沉重，被很多的古怪的东西压住了。
很努力地挣扎，好不容易跑出来，又进入大面积的热带森林。
许多的蜘蛛在一边跳舞一边织网，林栖出现，她撑着一把红色的雨伞，拉着自己飞跑，蜘蛛和网都掉不到身上，重深浑身冒汗，庆幸得救，又是一阵迷雾，雾气里，似乎看见一个女人，很熟悉很熟悉，却看不清楚面孔。
那个女人喃喃念叨着一个单词：&ldquonarcolepsy&hellip&hellip&rdquo &ldquo轰隆！&rdquo出了迷雾，迎面与一辆急速穿出黑溜溜的隧道的列车相撞，林栖不见了，大片通红淹没大片空白&hellip&hellip 啊！重深惊醒了。
身体虚脱了一样，是个噩梦。
好奇怪，似乎从来没有做过特别好的梦。
不过，妈妈常常喜欢说，梦和现实常常相反的，不用害怕。
但是，什么时候已经从车里出来了，躺到了家里的沙发上？妈妈已经在餐桌子前布置餐具了。
难道是妈妈把自己抱出来的。
现在的自己已经一米七三了，妈妈怎么抱动自己的？ 妈妈的表现却像是根本没发生过这个事情，在招呼：&ldquo快来吃饭吧。
&rdquo &ldquo重深一直很介意同学们的话吧？&rdquo 重深不解，咽下汤：&ldquo没有啊！&rdquo &ldquo不然怎么会一直不愿意坐妈妈的车去学校？&rdquo 这倒是事实，重深都是单车往返。
&ldquo我年轻嘛，需要运动啊。
对吧？&rdquo &ldquo其实，不必忌讳同学们说的，暑假过完了，等开学，以后就跟妈妈一起去吧！&rdquo不容商量的语气。
做了奇怪的梦以后，妈妈也表现得很奇怪。
重深含糊地答应：&ldquo好。
&rdquo 时间还早，还有一个多月，到时候再找借口，嘿嘿，妈妈不会怪自己的。
重深想起了奶奶。
明天就该送奶奶去医院了。
吃完饭，重深就去自己的卧室，书桌上已经放着一只信封，里面是存折和银行卡。
从卧室出来，重深说：&ldquo妈，我出去一下。
&rdquo &ldquo早去早回。
&rdquo妈妈深深地看了一眼重深。
不远处就有一家银行的支行，提款机上，重深插卡，输入密码。
按查询。
重深呼吸停顿了一下。
账面数额，完全超过了重深的想象。
重深小心翼翼地取卡，放进挎包。
以前有很多想要买的东西，幻想有了钱以后一定要买，现在却都忽略不计了。
再见，限量版的鞋，还有最梦幻级的手机，看着时尚杂志心动过，现在却觉得不再吸引自己了。
奶奶，希望报告出来了，不需要通知林栖的爸爸。
重深祈祷。
景瑞有点局促，很不安的样子。
再次到医院，她就心神不宁。
奶奶进去之后，医生一直没有出来。
蔡健今天没能够赶过来，说是跟着爸爸出门了。
林栖靠在重深身上，显得很镇定。
倒是重深有些坐立不安，不停翘望门口。
许久，护士小姐出来了：&ldquo哪位是江重深？&rdquo 重深轻轻扶起林栖：&ldquo是我！&rdquo &ldquo请跟我进来，其他病人的亲人，请在外面等待。
&rdquo 景瑞和林栖面面相觑。
奶奶的笑容还是那么安详，医生却表情很沉重，把一张造影片子取下，放回口袋。
医生只说了一句：&ldquo病人需要立刻安排住院。
&rdquo 重深几乎眼泪要冲出眼眶。
终于，还是确诊了。
奶奶看着重深，缓缓说道：&ldquo该通知他们的爸爸回来了。
&rdquo 重深走到医生跟前：&ldquo那拜托您了，请安排奶奶住院，需要的费用，我会支付的。
&rdquo 医生迟疑地看着奶奶：&ldquo他的年纪&hellip&hellip&rdquo 奶奶摆手：&ldquo这不应该是重深管的。
&rdquo 重深固执地按下奶奶的手：&ldquo从现在开始，您是病人，一切听医生的。
我已经满十六岁，按照法律，可以承担一定的民事行为责任的&hellip&hellip&rdquo 重深看着医生，目光坚定：&ldquo请先安排住院！&rdquo 医生点头。
林栖和景瑞纳闷地看着从诊断室出来的凝重神情的重深。
&ldquo奶奶怎么样了？&rdquo &ldquo过一会儿，我们到特别护理病房去。
&rdquo景瑞心一沉，预感似乎是对的。
林栖抓住了重深的胳膊，盼望答案的眼神。
三个人，跟着护士一道走。
奶奶被推到特别护理病房。
护士忙碌得开始准备治疗设备了。
&ldquo奶奶到底怎么了？&rdquo林栖想起来前些时间，奶奶对重深特殊的&ldquo关照&rdquo，还有他们之间，很神秘的悄悄话。
林栖只能够看着重深。
&ldquo林栖、景瑞，奶奶不能够继续照顾你们了。
&rdquo病床上的奶奶终于开口了。
很艰难地接受了确诊报告，就要开始面对了。
悲伤，在病房弥漫开来。
重深把报告打开。
&ldquo我已经通知了你们的爸爸。
你们也很久没见面了，这次好了，顺道见见！&rdquo奶奶还在开玩笑。
景瑞和林栖，已经眼泪不可遏止了。
&ldquo病人需要休息。
&rdquo护士再度回来，输液，以及打开仪器。
奶奶对这一切，都早做好准备了，笑着冲他们招手：&ldquo回去吧，明天再来看奶奶。
&rdquo 两天后，重深终于看见了小羽和景瑞的爸爸。
他买到机票以后，国际航班一夜抵达，直接奔赴医院。
奶奶的病情，恶化得非常迅速。
一个外貌看起来好端端的人，原本胖胖的奶奶，迅速瘦下去。
只是一个星期，就减少了十五斤体重。
景瑞和林栖，相互依靠着。
重深给她们递盒饭，又把盒饭递给一直守在病床前的曾爸爸。
&ldquo曾叔叔！&rdquo重深喊道，&ldquo吃饭了才有力气照顾奶奶。
&rdquo 曾爸爸很憔悴的样子，看着重深，还是林栖一笑：&ldquo谢谢，奶奶的病情，我都知道了，这些日子，谢谢你照顾奶奶和我的女儿。
只可惜，这些年来，我照顾奶奶的时间太少了，太少了。
&rdquo 重深鼻头一酸，别过头去。
终于还是掉了眼泪。
他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在一场意外的车祸去世。
那个时候太小了，没有现在这种懂事之后深切的失去亲人的痛苦。
一直是妈妈抚养自己长大。
爸爸永远是照片上，年轻的充满信心的样子。
&ldquo重深，你带景瑞和林栖回去休息吧，小羽在家也需要人照顾。
麻烦你了。
&rdquo &ldquo叔叔不用客气！您放心。
&rdquo 曾爸爸用感激的眼神看一眼重深：&ldquo另外，叔叔回头会把那部分费用转账给你的。
&rdquo 重深默默点头。
奶奶开始持续的昏迷，偶然醒来就咯血。
曾爸爸一直守着。
晚期已经无可挽回，疼痛难以忍受，只能够用大量的杜冷丁止痛。
那样坚强的奶奶，也忍耐不住，一次又一次，要求加大剂量。
在非常少的清醒的时候，奶奶会摸摸景瑞的头，摸摸林栖的手，还会摸摸小羽的脸，仍然笑着：&ldquo别担心了，奶奶就要去天堂了，替奶奶高兴啊！&rdquo 会的。
奶奶一定会达到天堂的。
林栖握着奶奶的手，也许在天堂，奶奶不会寂寞，因为还有妈妈在哪里。
景瑞哭了无数次，又无数次坚强地反过来安慰爸爸和奶奶。
小羽被暂时寄放到重深家里，由重深妈妈照顾。
一个月后，奶奶去世了。
爱说笑的，慈爱的，又洞悉一切的奶奶，就这样离开了。
奶奶嘱托的事情，都在那一支录音笔里了。
参加了奶奶的葬礼之后，重深终于将它交给林栖。
葬礼那天，下了小小的雨，墓碑前的小草，沾染着雨水，一片安详。
暑假只剩下一个星期了。
曾爸爸返回了国外的公司。
录音笔里的话，景瑞也在旁边，默默倾听。
那是奶奶最后的声音，保存声音的录音笔，是最后的怀念物品。
奶奶说过，要他们一定过得快乐和幸福。
景瑞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参加了补习班。
景瑞说，要念一所不错的大学，这样以后才好找到好的工作。
&ldquo林栖，你比我念书聪明，也不要松懈啊。
重深也是！&rdquo 林栖点头。
景瑞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虽然恋爱很重要，也要想好以后哦。
将来，这个问题，重深很认真想过。
但是自己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时不时就上课昏睡过去。
林栖去图书馆查阅心理书籍，摘抄了大段笔记：&ldquo这属于抗拒学习类型的心理障碍。
因为讨厌学习，所以呢，选择性的睡眠，逃避掉听课。
&rdquo &ldquo是这样的吗？&rdquo重深觉得说的像是很对，但又模糊，让人琢磨。
&ldquo有点深奥，你确定我是这个原因？&rdquo &ldquo这样子的话，得去找心理医生了。
我见过心理医生的，不能够说话的时候看过，没有想象中那么奇怪恐怖哦！&rdquo &ldquo是嘛！&rdquo &ldquo深，你想过以后做什么没有？&rdquo &ldquo林栖想过做什么？&rdquo &ldquo服装设计。
&rdquo &ldquo为什么是服装设计？&rdquo &ldquo因为可以做很多漂亮的衣服，然后，可以穿给某个笨笨的猪看。
&rdquo &ldquo这不是对牛弹琴，明明知道猪很笨，看不懂，还要穿给猪看，这个人其实也很傻瓜的！&rdquo &ldquo那有什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算是出类拔萃和与众不同。
&rdquo &ldquo那么，我就去当模特好了，据说模特是不需要大脑的&hellip&hellip有身材就好了。
&rdquo &ldquo那得天天去健身房啊！而且&hellip&hellip&rdquo &ldquo而且什么&hellip&hellip&rdquo重深举手，一副要袭击林栖挠痒的预谋。
&ldquo而且你身高不够啊，好矮！&rdquo林栖跳开，跑出几步。
&ldquo好啊你！&rdquo重深不留情，追赶上去，出手。
开学了。
同学们返回学校，人流增加。
圆湖的睡莲，照旧平静地开放，谁也没去留意新旧花朵的交替。
蔡健也回教室了。
&ldquo蔡小贱，暑假最后半个月你去哪里了？&rdquo重深问。
&ldquo被爸爸带着去见了一些生意场的朋友，说是，预备着以后念大学，好去朋友公司里实习。
&rdquo蔡健抓抓头发，无可奈何，&ldquo太无聊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非得装出一副很懂规矩的样子，叫这个叔叔，那个伯伯！难道我自己就不能够找到好的实习地方？而且有必要那么早吗？我都还没考上大学了。
&rdquo 蔡健咕叽说了一大串，重深哑然失笑。
这家伙&hellip&hellip &ldquo你爸爸也是为你好嘛。
&rdquo &ldquo我知道啊，我家那个大叔，是越来越像个欧巴桑了。
我妈也不管，就知道当她的家庭主妇！&rdquo 那多幸福啊，一个完整的家庭。
重深看看旁边的林栖，分明透着一点羡慕的神情。
重深手机响了。
&ldquo手机怎么还是老的诺基亚5300，换个吧！&rdquo蔡健插嘴。
&ldquo不换，为什么要换？&rdquo &ldquo最近出了新款的&hellip&hellip&rdquo 懒得去听他啰唆了，自己喜欢就好了，才不用一个劲地追赶潮流呢！ &ldquo不想换手机也可以，那你换个铃声啊！怎么还是那首YouWereMyEverything。
&rdquo &ldquo你打听了景瑞准备报考什么大学了？&rdquo重深打算话题。
蔡健&ldquo啊&rdquo一声，还真没有。
他有点嗫嚅：&ldquo景瑞奶奶去世了，我待会儿见到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rdquo 曾景瑞一天一天变漂亮，似乎还在长高。
女孩子的变化，永远难以预料。
而且，人也变得沉默了。
大约，失去了亲人的小孩，都有点寂静的气息。
因为会回味过去的时光里的音容笑貌。
蔡健遥遥看一眼坐最后一排，视线始终落在面前的教科书上的景瑞，叹了口气。
爱情真玄妙。
第一天自己也跟着大家嘲讽过这个女生，现在却一看见她就舌头不听使唤，很费力才能够好好讲话。
放学了，奶奶离开后，林栖和景瑞轮流回家做饭给小羽吃。
所以，约会就变成了隔天见面了。
今天轮到林栖。
重深一个人漫无目的，上了一辆公共汽车。
下车的时候，重深感觉眼前一黑，顿时失去意识。
醒来，是明晃晃的光。
自己怎么被一个老头拿小手电筒扒拉着眼皮照来照去。
那老头又按了按自己的胸口，似乎在计算心跳速度。
&ldquo您是？&rdquo重深糊涂了。
不过一下子觉得脑袋很疼。
重深下意识地摸头。
&ldquo现在觉得疼了，刚才你昏迷了！&rdquo老头说。
老头收拾好小手电筒：&ldquo看来你是个Narcolepsy患者。
&rdquo &ldquo什么？&rdquo &ldquoN、a、r、c、o、l、e、p、s、y。
&rdquo老头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念着，然后又重复地完整念诵一遍，&ldquoNarcolepsy。
&rdquo 好熟悉&hellip&hellip在哪里听说过&hellip&hellip &ldquo患者？不可能，学校检查身体，我都没发现什么问题。
那是什么病？&rdquo重深摇头。
&ldquo让家长带着来医院看看吧！&rdquo老头拍拍重深的肩膀。
戴眼镜的老头接听手机，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塞给重深，接着，上了另外一辆车。
名片上写着的，是本城最著名的医科大学，林家常教授、博士导师、主任医师！ 这个奇怪的老头，是医学教授&hellip&hellip不过，又不像是开玩笑。
刚才自己肯定是又昏睡了。
最近这样昏睡，比往年要频繁。
而且，休息也比较注意了。
和林栖也不算是热恋期了吧！经过了那么多事情，彼此默默地、很稳定地相处。
回家了，妈妈没有在家里，而是一反常态等在门口。
重深有点心虚。
开学前，妈妈说了要接送他的。
不过，他还是自己骑单车去学校的。
今天遇见的古怪教授老头&hellip&hellip重深想了想，没有告诉母亲。
&ldquo今天怎么一个人先跑了？&rdquo语调带着生气。
最近妈妈也有些古怪，比起往常来。
很少有事情能够让她这样生气。
&ldquo我忘记了哦。
&rdquo重深只好伪装。
为了加强效果，再大拍一下脑袋。
妈妈似乎一下子不生气了：&ldquo要爱惜脑袋，不许再这样拍。
&rdquo 第二天，重深老实坐了妈妈的车到学校。
不过，课间他却溜了出去。
跟林栖编的理由是掉了东西，要回去找。
出了学校，二十分钟以后，重深丢下单车，进了市立图书馆。
办理好临时借阅证，一行一行的书架形同迷宫。
文学类、机械技术类、畜牧类、历史学术类&hellip&hellip疾病类医书，终于找到了。
重深一本一本翻。
最左边角落，树立着厚厚的一本疾病词典，尘埃满面。
重深擦了一下，翻开。
在最后部分，有英文字母索引。
N字部&hellip&hellip第298页。
Narcolepsy，学名突发性睡眠症，是一种日间发生的严重性睡眠失常。
是一种以白天周期性睡眠为特征的睡眠障碍。
它经常与猝倒联系在一起，即由情绪兴奋（如大笑，愤怒，害怕，惊奇或饥饿）带来的肌肉虚弱或失去肌肉控制而使人突然跌倒。
当他们入睡时，突发性睡眠症患者几乎立即进入REM睡眠。
这种突然进入REM睡眠使他们体验&mdash&mdash并有意识地觉知&mdash&mdash活生生的梦境形象或有时是可怕的幻觉。
词条下面还有注释：突发性睡眠症的发病率是1/2000。
由于突发性睡眠症有家族史，科学家们相信这种疾病有遗传基础。
患突发性睡眠症者，可能在日常生活中的任何时间突发，可能发生在行路中，可能发生在谈话时，也可能发生在开车时驾驶座上。
因此，患此症者日常活动中难免发生危险。
突发性睡眠症的原因，迄今尚无法确知，只知发病时期多在十岁至二十岁之间。
据心理学家研究，在一万人中约有2－10人，可能患突发性睡眠症。
治疗方案&mdash&mdash无可靠疗法。
重深呆住了。
一个熟悉的画面骤然对应起来。
迷雾，熟悉的女人。
还有那个单词。
那个女人，是妈妈！迷雾，是卧室的残余印象吧。
重深豁然抬头，几乎撞上书架的硬角。
突发性睡眠症，不会吧！重深还是无法相信。
这种奇怪的疾病，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按照医学书籍的说法，自己随时会因为一场睡眠，而离开人间。
如果和林栖结婚了，有一天，自己在马路上忽然陷入昏睡，死于车祸，或者忽然掉下楼梯，或者&hellip&hellip那么，林栖会有多么难过和痛苦？ 即使等不到那一天。
在不远的将来，随时会出意外。
这样的爱情，还有必要维持下去吗？现在&hellip&hellip却无法告诉林栖。
还有妈妈，一定是知道的。
妈妈知道多少？也许，是全部吧。
回到教室，没有人注意重深。
只有林栖歪着脑袋，微笑着：&ldquo爱忘事的猪，找到东西了？&rdquo &ldquo找到了！&rdquo重深坐下，枕着胳膊，眼前的林栖，已经彻底放下了心结。
手里还压着一张什么表格。
似乎想起了，林栖抽出表格，给重深看：&ldquo是美术专业院校的报考表，如果选定了，我就要进行专业培训了。
刚才班级导师来说了，临时选艺术专业的学生，会单独集合成一个艺术班。
&rdquo 这样&hellip&hellip那不是意味着，林栖和自己不会同班了。
&ldquo我要不要选啊？&rdquo她舍不得离开自己的。
重深笑了。
时间怎么就变快了，一下子又要放学了。
外面的天空云彩开始还是堆积。
已经是夏季末尾，温度没有下降多少，老师也有点不耐烦教室的闷热。
一听见铃声，如同被解放了。
下课最兴奋。
重深忽然觉得，这群同学都很可爱。
自己是怎么了呢？真的已经相信了吗？ 景瑞走过来：&ldquo今天轮到我了，你们好好约会哦！&rdquo蔡健跟在景瑞后面也出去了。
&ldquo我们去哪里？&rdquo &ldquo先去圆湖那儿坐坐吧！我现在不饿，你呢？&rdquo &ldquo我也不饿。
&rdquo 吃饭时候，学生走光了。
圆湖一片寂寞。
睡莲开得那么好，那么美丽。
林栖捂上重深的眼睛。
每次，重深被捂上眼睛之后，就会变得特别沉静。
在车站初遇，交还生日蛋糕；在学校选座位面对面；因为景瑞的伤害，从圆湖里把自己救上来；一点一点教自己重新学习说话发音；两个人单独庆祝重深的生日，玩猜谜游戏；奶奶去世时，重深抱住自己安慰自己&hellip&hellip都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这样沉静的重深，仿佛随时会入睡，不带走一丝风和月光，如同睡莲一样。
接触到他，仿佛接触到可以让自己镇定的力量源泉。
&ldquo又玩哪！&rdquo但是此刻的重深，并没有睡去，嘴角浮现微笑。
那个收到特殊生日礼物的黄昏，他铭刻到记忆里。
是的，她又想玩猜谜游戏了。
&ldquo不愿意吗？&rdquo &ldquo愿意！&rdquo因为惩罚和奖励都是一样的。
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奖励，也是最美好的惩罚。
&ldquo给点提示？&rdquo &ldquo红色的，酸酸的，比较甜。
&rdquo &ldquo草莓！&rdquo 答对了，重深大口地咀嚼掉草莓。
&ldquo椭圆的，一种植物结的。
&rdquo &ldquo哈密瓜&hellip&hellip&rdquo &ldquo错了，是莲子&hellip&hellip&rdquo 莲子，重深忽然轻轻捂上了林栖的手。
他取下林栖的手，睁开眼睛，似乎怎么也看不够面前的女孩。
他微笑着，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林栖迷惑了。
这一次，在微笑当中的重深，却问了一个很古怪的问题：&ldquo我也有一个猜谜游戏，我打赌你永远猜不到。
&rdquo &ldquo是什么谜语？&rdquo林栖撒娇，白皙的鼻头都有点皱起，但是这样的林栖，比平时更加可爱，&ldquo我不猜，我要你直接告诉我谜底&hellip&hellip&rdquo 谜底。
这个谜底重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谜语。
两个人一起静静地坐在小台阶上，大片的云彩在天空里流淌，映照得人一脸明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