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冬窗记(1977年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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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下的冰锥子长到三寸时,我的布鞋底浸透了雪水。

    母亲把晒干的玉米芯塞进鞋膛,碎屑从脚后跟破洞漏出来,在祠堂青砖上拖出条断续的金线。

    父亲用芦苇编了双新靴,芦花还沾着河滩的冰碴,走起路来咯吱响,像揣着窝冻僵的麻雀。

     教室北墙糊的旧报纸被西北风掀起角,"农业学大寨"的标题扑簌簌打着摆子。

    我蜷在漏风的窗边抄生字,钢笔水结了冰碴,划破的作业纸像道道渗血的伤口。

    母亲解下围巾裹住墨水瓶,呵出的白气在瓶壁凝成霜花,正巧盖住"批林批孔"的油印标题。

     算术课教珠算除法,我的旧算盘缺了五颗珠。

    父亲把晒硬的红薯切成方块,用纳鞋底的麻绳穿起来当算珠。

    冻僵的手指拨不动薯块,母亲让我把算盘贴着肚皮焐,体温融化的薯糖粘住指甲盖,偷舔一口竟比代销店的糖精还甜。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会计闺女穿了件新棉猴,帽沿的兔毛领子白得晃眼。

    我裹着母亲的旧夹袄,袖口接的补丁是用化肥袋缝的,蓝漆印的"碳酸氢铵"蹭得脸上发痒。

    下课跳格子取暖,她的塑料底棉鞋踩雪地咯吱脆响,我的芦花靴陷进雪窝,拔出来时鞋帮绽了线,冰水顺着脚踝往上爬。

     父亲冒雪去公社粮站排队买返销粮。

    我把算盘薯珠泡在热水里化冻,捞起来发现每颗薯块都胀大了圈,麻绳孔眼渗出的淀粉水,在算术本上洇出个歪扭的"等"字。

    母亲用这水搅了锅玉